第五十一章 宴席酒令
()也不知道孫天齊中了哪門子的邪,一直低頭猛吃的他,忽然抬頭提議道:「光吃飯,好沒勁,我們行個酒令吧!」
「好啊好啊!」這是一直很無聊的傅夢泉。
「你也知道自己吃得很無聊?」這是和孫天齊日漸熟稔的蘇凝。
「你會行酒令?」這是一語中的,直切關鍵的傅子云。
孫天齊少有的深沉起來:「略懂!」
「哦——」傅子云這一聲拖得老長的「哦」,實在意味深長,足夠表現出他對孫天齊的不信任。
「做個什麼酒令好呢?」眾人對這個建議還是比較贊同的。
「接詩詞怎麼樣?」蘇凝問。
「不好不好——」岳霏霏說:「還是字謎好玩一點,你們說呢?」
「嗯。」不管什麼問題,梁白開都是站在岳霏霏這邊的。
「要不然做對子吧!」傅子云提議。
「誰敢跟我接武典?我可以坐莊輪戰你們哦!」傅夢泉自信滿滿。
眾人看向傅夢泉,這丫頭的樣子實在有夠囂張的,但是久久,終究還是沒有人敢說一句:「今天我要讓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面對這小屁孩的挑釁,眾人不敢接戰,只好選擇把她無視掉。
「還是詩詞吧!」
「字謎好玩嘛!」
「就字謎好了。」
「真的沒人喜歡對子嗎?」
……
「掌柜的,你說。」
「我說呀——」孫天齊一指沒有參與爭論,這時候被點名居然少有的表現出局促的樣子來:「我說,其實我只會一種酒令。」
「行。那依你,你會什麼咱們玩什麼!」眾人顧不上鄙視這個「略懂君」,紛紛要求儘快確定遊戲項目。
「我會划拳。」孫天齊道。
桌上一圈人愣住,瞪大的眼睛連起來可以組成一排省略號。
「划拳啊?」
「怎麼了,你不會?」
「不是不是,只是,這個,咱們讀書人……」
「誰是讀書人,你們才是讀書人?」孫天齊生氣。
「讀書人行酒令應該風花雪月詩詞歌賦嘛!你看我們穿著書生袍划拳像什麼樣子啊?」傅子云道。
「你羞辱我是不是?」孫天齊怒。
「哪敢啊?」傅子云道。
「扣你工錢你信不信?」孫天齊板著臉。
「信。」傅子云不信,但嘴上必須得信。
「會不會划拳?」孫天齊逼問。
「略懂。」
「略懂是怎麼個懂法?」
「就是,就是我只會喊個『五魁首』。」
「你出息出息出息!高拳不喊五,懂不懂?」孫天齊怒,因為只喊「五魁首」就永遠不會「臭拳」,這是為人所不齒的。但不齒歸不齒,不是禁止,人家喊了你也沒辦法。
「不懂。我就會喊五。」
「來來來,划兩拳。」孫天齊招呼傅子云,然後又跟同座其他人打招呼:「我坐莊,輪挑你們打通關啊!那個——小孩子不要喝酒,你來掌拳。」
「什麼小孩子啊!」傅夢泉不滿:「我也要玩,我才不做掌權。」
「他們太笨做不了,你腦子好嘛!」孫天齊道。
「這樣啊——」傅夢泉以理解的眼神看看在座的一群人,然後無奈地點頭「好吧。只好我來做了。」
眾人側目,這小妮子也太好糊弄了。
「乖。」孫天齊誇誇傅夢泉,然後站起身來,一腳踩在凳子上,擼起袖子,沖傅子云道:「來!」
「好吧。」傅子云無奈答應,卻不起身。
「哥倆好啊!」,「五魁首!」
「六六六啊!」,「五魁首!」
「三星照啊!」,「五魁首!」
「七個巧啊!」,「五魁首!」
「你輸了!」傅夢泉腦子果然好使,從那麼紛亂的拳影中,一下子看出來孫天齊輸了。
孫天齊仰頭喝下一盅酒,悶悶道一聲「沒勁」,然後也不顧「打通關」每人六拳的規定,提著酒杯就向梁白開走去:「來,小白,我們來兩拳!」
「我不喝酒。」梁白開道。
「喂喂……」孫天齊鬱悶:「大老爺們兒不喝酒,我嘲笑你哦!」
「呵呵,不會喝!」
「幹嘛?滴酒不沾?」
「嗯。」梁白開點頭。
「沒勁!」孫天齊搖頭,又向岳霏霏走去:「霏霏啊,小白這樣的好男人真的難找啊,你可得看緊了呀!」
「呵呵,其實我這樣的好孩也很難找的!」
「怎麼?」孫天齊從她的話里嗅出點味道:「你也不喝酒?」
「不是。我不會划拳。」
「沒事,簡單得很,我教你。」孫天齊道。
「嗯,其實我不想學。」要是平常倒也罷了,可是今天岳霏霏有心與錢梳瑤爭風鬥豔,像孫天齊那樣不雅觀的划拳模樣,她實在是做不出來的,只好故意推辭。
「沒勁!」孫天齊只好又往前挪,「呃,叫你小錢,小疏,還是小瑤?」
錢梳瑤微笑:「叫我梳瑤好了。」
「會不會喝酒?」
「略懂。」錢梳瑤繼續孫天齊的模仿秀。
「會不會划拳?」
「比只喊『五』還要更略懂一些。」
「划兩拳?」
「好啊。」
「哈哈哈,來,來了啊——哥倆好啊——」
「哥倆好!」錢梳瑤不疾不徐,文靜地伸出一個拇指。
「八匹馬啊!」,「四喜。」
「你輸了!」傅夢泉其實早就在期待著錢梳瑤多輸幾局,然後喝醉出醜的,但是在傅夢泉實在沒想到,第二拳孫天齊就敗下了,她心裡雖然失望,也只好如實喊出來。
孫天齊仰頭喝下一盅酒:「再來!七個巧啊!」
「六順。」錢梳瑤又是不疾不徐喊出兩個位元組。
「又輸了!」傅夢泉嘆口氣,又喊出聲來。
孫天齊又罰一杯:「再來!三星照啊!」
「一心。」
「唉,又輸了!」
「沒勁!」孫天齊仰頭再喝一杯酒,又往前走去。
倒不是,孫天齊輸不起,只是,錢梳瑤的做法落在他的眼裡,實在是再明白不過的。
她其實是進入出神境界,運用清晰敏銳的神識,捕捉到孫天齊出拳那一個剎那,然後再以看似不急不慢,其實迅速快捷的方式喊出拳令並出拳。這樣接著孫天齊長音的掩護,平常人根本看不出來錢梳瑤略慢那麼半個彈指剎那。
這一點,就連武林見識廣闊,無所不知的傅夢泉都瞞過去了,但是孫天齊卻看出來了。
「他看得出來?怎麼看得出來?」被人看穿小把戲,錢梳瑤來不及尷尬,只有震驚的功夫。
錢梳瑤抬頭又看到傅子云,梁白開兩位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她就明白,自己真的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
「錢簪是吧?」孫天齊問。
「哼!」錢簪對孫天齊好像一點也不感冒,一來因為他是蘇凝還有那個傅夢泉那兩個小騷蹄子的朋友;二來,她也是跟錢梳瑤學的這一招,她見過錢梳瑤對幾個苦苦追求她的公子冷臉相對,沒想到那幾個公子不但絲毫沒有氣惱,反而變本加利,更加痴纏錢梳瑤。從此後,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對男人,要欲擒故縱。
當然,第二個原因才是她這一聲冷「哼」的真正目的。
但是,錢簪顯然只知道「欲擒故縱」,卻不知道什麼叫「東施效顰」。
孫天齊又是一聲「沒勁」,就再也沒有逗留片刻,舉步又往前走去。
「哼?哼你個頭啊!整天一副收債臉,要不是看你和梳瑤一塊兒的,早一腳踹你了。」孫天齊一邊想著,一邊已經走到了蘇凝的身邊:「來兩拳?」
「不,不太會啊?」
「沒事,划兩拳就會了。」
「哦,那好吧。」
「來了啊,哥倆好啊!」
「哥倆好啊——開局必須喊哥倆好是不是?」
「是是,聰明,我們接著來。三星照啊!」
「三星照啊!」
「四鴻喜啊!」
「四鴻喜——啊!」
「五魁首啊!」
「五……五……魁首。」
「你怎麼老學我啊?」
「你怎——我,我不會啊。」蘇凝確實很少接觸這個東西,再加上畢竟是知書達理的女孩子,學的女子禮儀確實不合適這麼做。心裡有些放不開,是以總是跟不上孫天齊的節拍,手勢做得不倫不類也就算了,腦子一亂,嘴上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就只好跟著孫天齊喊,然後——然後就這樣了。
「沒勁沒勁!」孫天齊搖頭,划拳最怕的就是這種沒有熱情,划敷衍拳的了。
孫天齊又往前挪,前面是傅夢泉。
「沒勁沒勁!」孫天齊直接就越過了傅夢泉。
再前面就只剩下四個人,就都是棍院的一些相對高手了,分別是毛越,周放清,郝悍,還有張輕明。
「又跟你們划啊?沒勁沒勁,你們太差勁了!」孫天齊仰天長嘆。
「喂喂,我呢我呢!」傅夢泉去扯他衣角,「跟我划啊,跟我划啊!我好厲害的。」
「小孩子不能喝酒,你不要妄想了,一邊老實呆著。」孫天齊嚴詞拒絕。
「幹嘛啊?我爹爹都讓我喝的。」
「我又不是你爹,我說不行就不行。」
「長兄為父,哥,你說我能不能喝?」
「喝酒沒事,但和人划拳拼酒,這是酗酒。所以不行。」傅子云對妹妹就耐心多了。
「我划拳好厲害的,我不會喝多少的行不行?」
「不行!」
傅夢泉生氣,嘟嘴。
孫天齊無動於衷。
「要不這樣吧!」傅夢泉忽然對孫天齊說:「我和你划拳,輸了你喝。」
「你要是輸了呢?」孫天齊問。
「你喝啊。」
「那要是我輸了呢?」
「當然還是你喝啊!」
眾人又側目,那個瞪出的大眼組成的省略號大陣又出現了——這姑娘可真能想。
「行!」孫天齊凝眉思考後的回答居然是如此乾脆的一個字。
省略號一下子加黑加粗加下劃線,下劃線由一地的下巴連成。
「那好,來來來!」傅夢泉興奮。
「來啊,來啊。」孫天齊也亢奮,又推張輕明:「挪挪!」
張輕明,毛越他們依次挪動,然後孫天齊就一腳踩在張輕明的凳子上——這麼划拳才夠激情。
「來了。哥倆好啊!」
「哥倆好了。」傅夢泉居然也站起來,一腳踩住凳子。
小小身子踏住挺高的凳子,其實滑稽得很。老實講,雖然她了解這個酒令的規則,但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划拳。但她本就是個聰敏的女孩,又沒什麼心機顧慮,所以也真像「哥倆好」一樣,跟孫天齊划起拳來了。
「五魁首啊!」
「八匹馬啊!」
「七個巧啊!」
「六六六啊!」
「九連環啊!」
「哈哈,你輸了!喝,快喝。」
孫天齊仰頭將就一飲而盡:「哈哈,痛快,再來!」
「三星照啊!」
「四鴻喜啊!」
……
「哎呀,我輸了,呶,你喝。」
「好——再來。」
「呵呵,好啊。來了哦——四鴻喜啊!」
……
「哈哈哈,臭拳是不是,喝喝喝!」
「好——在來在來!」
「不是只划六局嗎?」
「六局多沒勁啊,再來再來啊!」
……
眾人看著酒席上划拳的兩個,都在搖頭而笑。
笑傅夢泉腳踩高凳的滑稽模樣。
笑孫天齊被人灌酒的傻瓜神態。
笑傅夢泉的放肆。
笑孫天齊的縱情。
笑傅夢泉人小鬼大。
笑孫天齊頭腦簡單。
笑著笑著,眾人就笑不出來。
他們忽然就好羨慕傅夢泉孫天齊兩個來。
——他們這樣,這樣子地生活,真的好簡單,好輕鬆,好不需要顧慮。
昨天為什麼沒有更?
什麼原因來著?
呃——
算了,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