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濤駭浪

「完了，是溺亡者之怒。」師叔喃喃說道。

「溺亡者之怒不是要到晚上嗎？現在是……」驟起的狂風讓康宸的聲音隨風飄散，海霧已經散去了，天空暗了下來了，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了甲板上，隨之越下越大。

「那是……」

順著船員手指的方向望去，康宸看到了黃昏號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堵10米高巨大的水牆，平靜的大海終於露出了它狂暴的一面。

警報聲隨之響起，康宸嚇得急忙跑進船艙，巨浪讓船身發生了輕微的傾斜，好幾個人沒站穩，差點摔倒在甲板上。

「小風小浪而已，大家不要驚慌，堅持住。東南方向10海里有陸地。」大崗喊道，康宸看到窗外下起了暴雨，排山倒海的浪又一次朝著黃昏號襲來，彷彿要把黃昏號撕成碎片。

師叔顫抖地躲在小角落裡，不停地發抖，他不停地念叨著「師傅說得沒錯，溺亡者之怒不是自然災害，它是一種生物，它是溺亡者怨念的結合體。」

「師叔你怎麼了？」康宸試圖把師叔扶起來，但是他的師叔此刻就像有千斤重，康宸怎麼也扶不動，連續的海浪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喝醉酒似得難以站穩，他搖搖晃晃地倒在了甲板上，好不容易才拉著欄杆爬起來。

「我們沒有祭拜海神，我們遭到報應了。溺亡者之怒來了，他會殺光我們所有人，讓我們的靈魂變成他的僕從。」

康宸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己的師叔如此驚恐，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天的黑色就像是腐屍上流出來的血，令人煩躁的聲音越來越響，康宸隱約察覺到，這嘈雜的聲音中，摻雜著陰險的笑聲。

「有人去發求救信號了嗎？」

「報告大副，信號受到干擾，無法發出。」

「船長，船長在哪？」大崗大喊道，他發現船長辦公室的門正鎖著，而當他將門撞開時，他發現船長已經用手槍自殺了，他甚至連遺書都沒有留下。

「這……」站在大崗身邊的船員頓時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不要聲張，不要驚慌……」大崗命令道，他突然看到這名巨人戰士的嘴角流出了鮮血，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身體，他努力地想說什麼，但是殺死他的另一個巨人從他體內拔出了鋒利的雙刃劍，他瞪著眼睛，怒氣沖沖地瞪著大崗。

「是你帶我們來的，你害死了我們。」

「你怎麼……」大崗突然聽到了其他船員的尖叫聲，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使船員亂做了一團。

「你必須死。」巨人船員舉著雙刃劍對著大崗，突如其來的巨浪讓他沒有站穩，大崗連忙撲了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繼而連三的巨浪讓康宸一邊走一邊吐，周圍的船員毫無徵兆地陷入了瘋狂的狀態，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自相殘殺，少數幾個神志清醒的船員躲進了房間，關上了門。不多時，康宸聞到了空氣里的血腥味，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海浪排山倒海似得襲向船隻，遠處的水平面上，甚至出現了好幾條衝天而起的水柱。

「你們怎麼了？」康宸感覺感覺到自己孤立無助，師叔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把一份手稿塞進了康宸的衣服口袋裡「我聽到了黑暗深處的低語，瘋狂和恐懼將統治這個世界……燭龍之心……他能給你答案。」

「什麼答案？」

「活下去，千萬不要去尋求真相。」師叔顯然已經瘋了，他哈哈大笑，然後站起來，打開了艙門，縱身一躍，跳進了大海，康宸看到一堵鋪天蓋地的水牆出現在他面前。而此刻，大崗解決了試圖殺害自己的船員，他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跑到了駕駛艙，試圖脫離這片危險水域。

但是黃昏號就像是被海水吸住似得，動彈不得，那垂直的水牆瀑布，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逼近黃昏號。

「大家冷靜一下，冷靜一下。」康宸本來打算施展一些小法術，但是他根本沒法站穩念咒，周圍的情況也不容許他那麼做，此刻的甲板上上充斥著嘔吐物和血液。

「快去駕駛艙。」之前不小心用西瓜砸康宸頭的巨人沖著康宸喊道，他是為數不多能夠保持理智的船員之一，此刻他正在用自己的身體為康宸開道，康宸緊緊地跟在他後面，一團火焰突然落在了這名巨人身上，他嚎叫著倒在甲板上，康宸試圖去幫他，但是好幾個發瘋的船員正沖著他撲來。

「不要管我，快去駕駛艙。」巨人喊道，他忍著劇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用自己的身軀替康宸擋住那些發瘋的船員。

康宸的眼睛里噙著淚花，他一直以為這些巨人從來沒有把他當做過自己人，但是他現在發現，他錯了，渾身起火的巨人一連打翻了兩個發瘋的船員后，死在了亂刀之中。

他發瘋似地朝著駕駛艙跑去，途中他不止一次摔倒，最後跌跌撞撞地跑進駕駛艙，康宸關了門，外面兩個發瘋的船員正在敲打著金屬艙門，發出了清脆的砰砰聲。

「你居然沒瘋，真是難以置信。」

「彼此彼此。」康宸看著逐漸逼近的大浪，他走到玻璃窗前，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無意間看到了一個碩大的影子。

「你看……」

「不要讓我分神，我要帶著你們活著離開這裡，把那本操作手冊拿過來。」大崗已經青筋暴出，他的手離開了操縱桿，轉向了一旁的控制台。

康宸連忙將操作手冊遞給了大崗，他突然想起了倒扣在礁石上的帝國軍艦，也許過不了多久，黃昏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甚至更遭。

眼前的水牆彷彿變成了墨一樣的黑色，外面的暴雨簡直像河水倒灌。大崗大聲問道：「現在向海神大人祈禱還來得及嗎？」

「你說呢？」康宸沒好氣地問道，他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巨浪，大崗將放在自己身下的救生服丟給了他「不要祈禱了，相信自己。」

「我沒有在祈禱。」康宸熟練地穿上了救生服「接下來怎麼辦？」

「聽天由命。」大崗按下了綠色的按鈕，顯示屏上彈出了防禦模式已啟動的字眼，大家心裡都清楚這艘鐵甲艦的防護盾根本不足以抵禦如此龐大的風浪。

巨浪如瘋狂的野獸，撲向了黃昏號，康宸感覺到船隻傾斜了整整30°，由於防護盾的影響，黃昏號還沒有立刻被摧毀，他看到自己的左右兩側全是黝黑的海水，他急忙伸手試圖抓住一個固定物，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遊樂場玩「激流勇進」似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大崗正在把所有的能量全傳輸到防護罩上，船里的燈全暗了下來，應急燈隨之亮起。

「如果你還活著，盡你最大的可能朝著東南方向游，那裡有陸地，明白了嗎？」大崗沖著康宸喊道，他的聲音幾乎被風浪的聲音掩蓋的一乾二淨。

「什麼……」康宸感覺黃昏號彷彿被巨浪拋了出去，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似得，落向了萬丈深淵。他聽到了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艙門後傳來了驚恐的叫聲，海水很快將艙門沖開，康宸被急忙打碎了駕駛艙的玻璃，屏住呼吸，跳入了汪洋大海中。

海水將他埋到了數十尺，他感覺自己的肺都快炸了，他拚命地朝著水面游著，短短的幾秒后，他感覺自己的手已經能感受到冰冷的空氣。他好不容易探出頭，呼吸了一口氣，浪花又一次將他捲入了水中。

「活下去，千萬不要去尋求真相。」康宸的耳邊響起了師叔的叮囑，他竭盡全力又一次游向了水面，充滿海腥味的空氣讓他十分難受。

他平生頭一次見到如此大的暴雨，狂風無止境地吹著，讓他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他在大喊救命，但是他的聲音被嘈雜的鼓聲掩埋了，暴雨與海浪讓他根本無法抬起頭觀看天空的情況，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無助，平時學習的法術在此刻毫無用武之地。

一雙碩大有力的手突然抓到了他，康宸在雨幕中看到了大崗的臉，他正抓著一塊漂流板，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漂流板沒有多大作用。

康宸這才看到黃昏號已經被海浪撕成了三截，他彷彿聽到了那些尚未跑出來的船員在哭泣，在求救，此刻他已經被咸腥的海水浸濕了。

幸運的是雨勢正在急劇變小，沒有新的巨浪襲向他。康宸抬頭望向空中，他感覺到鼓聲和笛聲正在消散，天空終於出現了一絲陽光，康宸這才鬆了一口氣。

大崗的手緊緊地抓著漂流板，康宸都沒有覺得自己能活下來疑問道：「我們還活著。」

「是呀，海浪會把我們衝到那座小島上。我們很幸運。」大崗回答道，「但是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康宸一言不發，他的腦海里不停地浮現出那位渾身起火的船員。

「我還沒問過，你的故鄉在哪？」

「在閏州城，你呢？」康宸問道。

「我在格力查巴德。」大崗笑著回答。

「我去過那，你們把山體都掏空了，改造成了自己的居住區。」康宸激動地喊道，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高得離譜的石牆，碩大的金屬門，還有古色古香的瞭望塔。

「改天我去閏州城看看。」大崗笑道，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康宸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沙灘上，有明顯的露營痕迹。

「是帝國人，他們在這。」大崗壓低了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