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獨自一人

也許是因為在董天輝那裡又耽誤了些時間，又也許是因為逃跑的探險隊速度太快。林格沿著樹木破壞的痕迹，又追了幾分鐘后，便遇到了盡頭。盡頭處惡魔沒有再撞斷樹木，而是輕輕抓著樹榦留下細微的痕迹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而人的蹤跡則完全不可察覺。

林格也可以繼續跟蹤惡魔抓著樹木的痕迹追殺對方。但對於現在的林格來說，那完全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儘快與眾人會合。但是顯然，能將惡魔甩掉的手段，不可能給林格留下什麼追蹤的痕迹。

林格從空中快速沿原路返回營地，朝著另一個方向再次追去。路上再次掩埋了兩具屍體，一個是學院學生耐特里的，一個是理查德的。盡頭處仍然與另一邊一樣，惡魔離開了，活人找不到，卻有多達五具的屍體，都是林格不太認識的人，林格也讓他們入土為安了。

兩三個小時過去，林格最後還是待在出發點。已經確認探險隊中有九人死亡，其他十人下落不明。林格的魔力也不是無限的，他剛剛進階至7級，魔力還沒有儲存滿就經歷了一次大戰，再加上幾個小時的飛行，這讓他十分疲憊。

林格在混亂的營地里搜索了很久，可惜亂戰和火焰毀去了太多的東西，除了一件幸運的衣服和幾個銀幣以外，也就只有拉爾斯的那塊鑲金的石頭安然無恙。林格沒有浪費，他把這些有價值的貨幣金屬都帶在了身上，衣服裝在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裹里。

林格很慶幸，自己要帶的東西不多，所以才沒有把包裹放在營地里，否則現在恐怕都毀了。當然了，包裹裡面現在也就一套換洗衣服、前兩天製作的肉乾、一截裝著自製墨水的竹子以及被方靜硬塞進去的一小瓶香水。畫冊、毛筆、綠寶石還有那個黑蛋都被林格裝在了身上的其他地方。

現在，就只需要考慮接下來去哪兒了。林格坐在了樹椏中間，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還回王都嗎？這件事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安東乾的，自己回去好像沒有什麼證據能把他弄去坐監獄——就算有證據都不好說，這兒又不是現代法制社會。一個弄不好還會被反告栽贓陷害罪。

那要是只回去不找他麻煩呢？恐怕也不行，對方知道自己活著回去了，肯定會懷疑自己有沒有可能已經知道了事情是他指使的。自己對於對方來說就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各種麻煩仍然會接踵而來，而且已經變成了不死不休的態勢。

再說了，我怎麼可能忍住不找他麻煩。林格咬牙切齒地想。

悄悄回去暗殺他？抱個一箭之仇——聽起來似乎不錯，但是可行性堪憂。且不說安東本身就是一名6級魔法師，以現在自己7級的實力雖然可以殺死，但仍然存在一定難度，更何況是暗殺。而且對方身邊不可能沒有保護者，貴族么，幾個不得罪人？怕自己被那些仇人惦記上還不得招幾個保鏢？安東這種性格的恐怕還得多配幾個。這種做法的難度，不低啊！唉——

悄悄回去不暗殺，就把好消息告訴方老師和霍叔？對方是知道自己住在方老師家的，想多一點，有沒有可能派人守候在方老師家附近監視，好確認自己會不會悄悄回去？

林格自嘲的笑了笑。這種想法實在太多餘了一些，但哪怕只有一絲可能自己也不應該冒險。

「那也就是說，不能回王都了是嗎？」林格吐掉嘴裡的草根不甘地嘀咕道，「這仇不能不報吧？」

也許真的報不了了。林格心想，自己畢竟孤家寡人，除非要跟對方拚命，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優勢在自己這方。可關鍵是自己真的想拚命嗎？這仇恨的確是到要命的程度了，不過自己好像也沒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如果自己就此離去，不再回王都的話，安東以為自己死了，也不會再受對方的威脅。

已經成為7級魔法師的林格也不需要再跟在學院老師後面學習，要知道不少老師自己也就才7級。說實話，學院里現在除了那些魔法書還值得林格惦記惦記，法師塔什麼的也已經不需要在乎了，都已經進階了。不過受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影響，現在的林格對於那些魔法書也不怎麼看重，相比之下，他倒是更想去研究研究這個世界的魔法和自然科學的關係。除了告訴方老師和霍叔以外，王都似乎沒有必要回去。

林格想了一段時間，有一點點小糾結。此仇不報心裡肯定不舒坦，不給老師報平安，他們能接收到的消息肯定也是自己已經死亡，至少也是失蹤。但不管以什麼方式回去又得承擔各種各樣的風險，對於現在實力還不夠強的自己來說非常麻煩。

不過林格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他很快就確立了自己的行動目標。既然自己的這次進階，很有可能是依靠來自於另一個世界里自然科學的知識，提升了自身對於世界的認知。那麼：只要自己全心研究，等自己成為8級甚至9級魔法師的時候再回王都，肯定就不用擔心一個小小的子爵兒子的威脅了。

不錯，就這麼干！

林格從樹上跳下來，瞅了瞅天上的太陽以確定方向：王都的話，應該是這裡的南偏西一點點的方向，那麼只要沿著偏東方向走，出去的時候就不會接近王都。林格記得他在地圖上看過，羅曼斯王國東北大森林的東南角與罕默德王國接壤，也就是說往南偏東方向走，就會走到羅曼斯王國的邊境線。而無論什麼樣的王都貴族，在邊境城市裡的影響力肯定是最小的，不如把自己之後定居的目標就放在羅曼斯王國邊境線上吧。

林格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能不能走出東北大森林和能不能在邊境城市裡得到定居的機會。開什麼玩笑，老子現在可是7級魔法師，要是得到學院為自己頒發的徽章，那可是走到哪兒都要被人景仰的人物。就算沒有那個徽章也沒關係，畢竟7級魔法師不是因為有徽章才會被人敬仰，而是因為他有那個實力被人景仰。

一個7級魔法師還用擔心在森林裡頭會缺吃的缺喝的嗎？一個7級魔法師還用擔心在城市裡找不著工作嗎？林格清楚自己現在的能力，哪怕只靠掏鳥窩他都能飽腹，沒有溪流他可以從土壤里擠水，就算到城市裡給人搬東西，他一個人就能同時干10個人甚至100個人的活。

當然了，現實當中沒有7級魔法師願意去搬東西，他們大多數都進入了王國供奉魔法協會，作為國家戰略儲備的武力資源而存在。只要記個名，什麼也不用干就可以每天都享受極高的待遇，錢、權和美色什麼都不缺，7級魔法師的地位甚至高於一個世襲子爵！

當然，林格不去記名的原因也很簡單——你連法師塔都沒進去過呢，哪來的資格記名？什麼？已經7級啦？這……沒這先例啊！然後，林格就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法師塔的人了。要是招攬自己還好，可要是視自己為搶飯碗的威脅，那就很不好辦了。畢竟法師塔很有可能是貴族用來控制高階魔法師階級成分的工具——林格這樣想。

就這樣，林格獨自一人行走在了無邊無際的東北大森林裡。好在旅途上他並不孤單，雖然沒有同類但卻有許多小生物陪伴。林格仔細觀察過周圍的植物，確定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東北大森林南段應該屬於亞熱帶常綠闊葉林到溫帶常綠闊葉林的過度段。

這裡既不像熱帶雨林里那樣有著五彩斑斕的各種生物，給人以危險的感覺；也不像寒帶針葉林那樣，地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腐殖土。這裡到處都能聽到鳥鳴，絕大部分地方都可以從樹葉間透過幾縷陽光，使得樹冠下面不會那麼黑暗。時不時的會從地面上經過幾個小動物，林格都能認得出來它們的大致種類，狐狸、刺蝟、蛇什麼的，它們大多對路過的這個人形動物視而不見，也有的緊急避開，極少數警惕性強的才會定在原地盯著林格直到他離開。

林格雖然能飛行，不過那樣畢竟消耗大了點，而且還失去了很多觀賞地面風景的機會。所以最終他選擇了間隔飛行和步奔，好讓他更多地能接觸觀察到地面上的各種動植物。

林格倒是為自己從不幸當中找了點幸運感出來，因為這個世界里的大部分生物，在另一個世界里也有，這樣他就不用為辨識這個傢伙能不能吃，這個傢伙能不能碰而困擾了。雖說前世林格也不是個動植物學家，但是是個人都應該知道大部分哺乳動物和鳥類的肉質都非常好吃；色彩鮮艷帶花紋斑點的蘑菇大部分有毒，能吃的基本上都是灰色白色的傢伙。有毒的蛇通常頭部呈三角形或者五彩斑斕，且體型較小而無毒蛇，通常體型較大，色彩偏向於草綠色和褐色，頭部與身體過度平緩……等等這些。

地球上學的知識能用得上，這不得不說是個好消息。林格苦中作樂，把行程當成是一次旅遊，嘗試了各種以前沒有吃過的野味兒。像什麼煙熏野雞肉啊，水煮烏龜湯啊，焦皮烤乳豬啊——甚至還有幾條水蛇，被林格扒了皮做成烤肉條，抹上通過熬干肉湯弄出來的濃醬，裹在洗乾淨的荷葉裡帶上路了。畢竟蛇肉別有一番風味。

野外獨自一人，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林格，自然不會只有「吃」這麼一個讓自己快活的途徑。首先一個就是寫字，林格把自己在路途上的一些有趣經歷記錄在了自己的畫冊後面，只不過因為畫冊太薄，林格只能限制自己記錄的次數和字數。雖然魔法這種東西很好用，但是在野外製作紙張還是挺麻煩的。

而另一個主要的消遣方式就是音樂了，做一個樂器對於現在的林格來說還是很簡單的，畢竟樂器的種類實在豐富，有時甚至只需要一片葉子就能吹出曲子來。

林格也沒做多麼複雜的樂器，為了便於攜帶，他只用了一節胳膊長拇指粗的竹子，除去水分，在上面等距離地鑽了七個洞。林格本來是想照著笛子的模樣去做的，但是他又不清楚笛子上面的幾個孔的距離排布有什麼講究，所以乾脆不講究了。不過既然鑽了七個孔，那它也就會忠誠的發出幾個七個音調，只不過跟哆來咪發唆拉西的順序完全對不上。

有趣的是，這根自製的笛子林格光靠嘴巴吹不出來穩定的音符，基本上已經可以確認為是個失敗品。但是林格硬生生地靠魔法挽救了笛子的命運——反正只是讓外界氣流與竹子內部的空氣柱摩擦，從而使空氣柱震動發聲。那既然靠嘴巴吹不行，就讓風系魔法上。結果嘴巴吹不好的林格反而依靠控制風系魔法吹出了美妙又穩定的音符。而且因為風速控制的範圍更廣，他這笛子的音域若按現代世界的劃分，估計能橫跨4個8度。吹最高的那個音時，林格感覺自己手中的笛子隨時會炸裂，震得他頭皮發麻。

樂器的問題就這麼搞定了，接下來就是演奏的時間了。林格自己摸索著，用不遮孔、半遮孔、全遮孔等多種方式，一個一個地試音，終於給他找著了7個音符的大概位置。所以先來一首最簡單的：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兒破。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這一首還是另一個世界里林格的父親當年教他吹笛子的時候，教的第一首曲子。因為後面的「南無阿彌陀佛」循環起來只有同一個音域的五個音調，還多是同音連續，非常簡單。

這麼一首曲子從林格的笛子里吹出來，讓他這一次野外行走的意味變得真的有幾分「旅遊」的意味兒來。林格現在跟濟公可有幾分相似呢，都是孤身一人逍遙自在，還都不用擔心吃飯睡覺。

夜晚，林格找了棵大樹的枝椏躺了上去。之前在營地里林格唯一受到破壞的物品就是他那個吊床，當時沒來得及取下，結果燒得連渣渣都找不到了。對於林格來說，直接睡樹上倒也不算太難受，就是總有些小傢伙喜歡往他的衣服身上爬。有回一個沒注意，躺下去的時候後腦勺直接正面砸中了一張蜘蛛網，單看殘骸就覺得那網原來可能有臉盆大。

望著掛在天邊上的大月亮，林格頓時生了一種遊俠詩人的感覺，就差一身白袍一柄長劍了，要是來個酒葫蘆就更像了。

林格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確認沒有東西會掉下去以後，把笛子橫在了嘴邊。這些天一路走一路練，現在不用魔法也能吹出個大概了。

微微窩起嘴唇，用胸腔和腹部的壓力擠出肺里的空氣，逐漸加快的氣流擦動著笛子里的空氣柱，直到它震動起來發出第一個音：

鴻～雁～

天～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