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塵埃落定

雙方對視了幾秒，蘇小小率先朝她點了點頭，彼此間的關係本就複雜，她實在想不出該作什麼反應。

莫零沒有回應，只又深深地看了她幾秒然後將視線挪到她的手部，那被執在懷中的本子她曾經見過，就放在陳筱的枕頭邊，之後也聽景綿提過日記的事。末了，莫零垂眸笑了笑，然後轉身朝下方離去。

正午，烈日當空，印在朝陽下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蘇小小捏著本子的邊緣，心裡不禁一聲嘆息。

對莫零，她是不欠的。但對於莫零來說，陳筱可是她珍愛的弟弟，更是陳家唯一一個對她真心相待的人。

直到黑色的身影看不見了蘇小小才提起步子往裡走去。越來越近，心就無端地越來越沉。出事至今她從不敢也沒顏面來看他，直到終於報了仇，她才有勇氣來給他交代。

駐足在墓前，她莊重地鞠了幾個躬，而後緩緩下蹲視線與「陳筱」二字平視，嘴角揚起一抹自然的笑意。

「陳筱，對不起，我到現在才來看你。」輕輕的女音隨風飄起，拂過墓前的花叢，搖曳的草枝似是回應，在這闊靜的空間里盪著溫馨。

蘇小小邊說著邊把帶來的花束整理好放在側邊，「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木槿，原來你之前說的都是騙我的，要不是看了你的日記，我還真的以為你跟我一樣喜歡牡丹呢。陳筱，說實話，木槿更像你。」

「你的日記我都看了，一字不漏地都看完了。」蘇小小淺笑，「我猜你寫的時候肯定從沒想過要給我看吧，雖然冒犯了你的隱私，但我還是很感謝景綿，要不是她，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知道，真實的你究竟是什麼樣的。」

「你的心意和感情，我都收到了。」

說到這，蘇小小停頓了，她忽而站起轉身看向遠處，原本的笑意因為情緒的泛濫而有些消退。她挪開步子，側過身努力讓情緒緩和下來。

過了許久，當她再次蹲在墓前時臉上已重新掛上了笑容。

「該跟你說什麼呢？」蘇小小不禁自嘲，「一直以來我們在一起，都是你在我身邊不停地講話，雖然有時候會覺得你確實聒噪，但現在這樣，我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柔和的聲音帶著些許責怪，卻怎麼也隱藏不了其中的失望，音量越來越小。

之後，蘇小小沒再開口。

她與墓園預約了一整個下午，本想好好陪陳筱說說話的，但才呆了半個多小時她就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無論是風聲、草聲、葉子聲，還是飄進鼻尖的花香，似乎一切都在提醒著她，那個明朗陽光的男孩已經不在了。

而她，此後與他見面，都只能是自言自語或者彼此沉默不言。

強裝的笑容已經臨近極限。

在最後片刻，蘇小小忍不住伸手觸上碑上的名字，將想了許久才決定的事情輕聲承諾：「陳筱，如果真的有來世，如果你還記得我願意原諒我接受我，那麼，我答應你，下輩子做你的女朋友。」

話落，一滴淚滑落臉龐。

蘇小小吸了吸鼻子，抹掉那點濕意站起，「過幾天我要回洛杉磯一趟，等回來了我再給你帶些木槿。」

「陳筱，我走了。」

兩天後

蘇小小再次不告而別，當秦逸天深夜回到家時，平整的被子被放在尾部，長長的枕頭置於床頭，上面空蕩蕩的無一絲氣息。

喜神聽見動靜上了樓，交握著手小心翼翼地在他後面開口：「少爺，少奶奶說她要回趟洛杉磯，下午走的。」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少奶奶讓我轉告您，說這一次她會等您去接她。」

秦逸天眼眸忽閃，幾秒后才關門回身，「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迷，但從自家少爺臉上不小心泄露出來的那一點點笑意中，喜嬸找到了讓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的理由。本來以為兩人這是又出什麼問題，現在看來，應該是她多慮了。

蘇小小回了洛杉磯才知道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情，而她只顧著報仇，竟錯過了許多。

蘇銘得知她回家，立刻停了手中的工作趕回蘇宅，見到她的那時並沒有如蘇小小所想將她罵一頓，而是難得嚴肅地皺著眉頭，然後快步上前在那聲「哥，我回來了」入耳的同時將她抱緊。

遲來的安慰，就算是一年過去了，但喪子失友之痛肯定還存在她心底。

「哥，我沒事，都過去了。」蘇小小吸了口氣，拍了拍蘇銘的後背反慰道。

聞她聲音並無異樣，蘇銘鬆手捏著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起她來，「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要不是張媽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還想不見面就走。」

「不走，回來賴著你了。」

說話間，不遠處突然出現一個圓滾滾的小身影朝他們奔來，「呼」地一下子抱住了蘇小小的大腿。只見那小不點仰著哭臉，委屈巴巴地嘟著嘴：「姑姑，姑姑……」

除了小西瓜還有誰！

「姑姑，你說好帶我去洛杉磯看簡簡的，你說話不算話！」

聞言，蘇小小愣了下，還沒回過神腳上的人兒已經被拽離，接著她便聽見蘇銘小聲的訓斥：「剛剛才跟你交代不能說什麼……」

「哥，沒事的。」蘇小小笑了笑，隨後下蹲將小西瓜拉到跟前，握住他的小手捏了捏，「小西瓜，姑姑跟你說，簡簡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不過他有話留給小西瓜，他說小西瓜哥哥是個很好的哥哥，他會一直記得小西瓜哥哥的，所以希望你不要不開心，也一直記著簡簡就好。」

「姑姑，爸爸跟我說簡簡死了，他說死了就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見不到了，姑姑，是這樣嗎？」

清澈的眼眸泛著晶亮的熒光，百無禁忌的童言讓蘇小小呆住。幾秒后，她只輕輕點了點頭。

此時小西瓜忽然鑽進她懷裡，像個小大人一樣輕拍著她的腦袋軟糯地安慰：「姑姑還有小西瓜，小西瓜不會去很遠的地方，會一直陪著姑姑的。」

「好。」蘇小小回擁住他的小身軀，一股暖洋沁入心尖。

其實一年過去了，仇也如願已報，她的心裡早已將一切放下。但小西瓜的話語還是將她那些傷痛輕易地勾了出來，同時也用他獨有的能量，又將它們揮散開去。

蘇小小安心地回到了自己家裡，心無旁騖地每天陪著小西瓜，回到了以前親自帶他上下學，時刻陪玩陪吃陪/睡的生活。

這段時間她知道了許多事情：

蘇銘在前不久已經正式和黎茜在一起了，用小西瓜的話說，是他經歷了千辛萬苦，差點連「命」都賠進去，用盡畢生智商情商好不容易才終於把媽媽追到手的。

黎茜她也有見過，但對於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他們仨都絕口不提，就算蘇小小對蘇銘使出最大的撒嬌手段都毫無用處。磨到最後，蘇小小隻從小西瓜口中得到一句話。

放下尊嚴，不要臉無下限地軟硬兼施。

再聯繫起之前聽他說的關於「綁架」「生病」的事，蘇小小有種刷新了對蘇銘認知的感覺。

關於秦可萌，她已經隨池崇心回了青城，具體原因蘇銘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有一天池崇心突然來幫她辭掉蘇氏的工作，然後很快就離開了洛杉磯。蘇小小有在回來的第一時間打電話去詢問，但秦可萌卻也沒說什麼，很快就把話題叉開了。

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人也一樣離開了洛杉磯。聽說穆辰朗受到了打擊，直覺自己與秦可萌一起的希望渺茫，竟然收拾包袱跑回洛市去了，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回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幾個玩伴又開始各分好幾地。

當然，對於這些蘇小小並沒有過多感覺，除了有些擔心秦可萌之外，日子還是照常地過。

在洛杉磯呆了半個多月後，蘇小小便與蘇銘一家道別，簡單拉了個小行李箱搭上了去青城的飛機。

整整兩年多，那屬於他們的小家被空置了兩年多。

按下指紋，慢慢推開那扇塵封已久的大門，撲面而來一片灰塵，蘇小小抬手在面前掃了掃，隨後緩步走了進去。

濃濃的味道混著塵埃竄進鼻息，引來幾聲嗆咳。

放下行李之後她快速將所有窗帘和窗戶打開，日光泄進屋內，給整個空間鍍上一層金黃，暖意也漸漸浸滿全屋。

她沒有多作歇息，從箱子里拿出一件罩衫穿上，套起手套腳套麻利地投入打掃工作中。

本來她也想過先找人清潔的，但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動手，反正她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正好消磨時間。

一百五十平的小居室整整花費了蘇小小一整天，直到夜幕很深、窗外一片寂靜的時候她才停下手中的活倒進沙發里，不多會兒竟直接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時，蘇小小隻覺得面前的光束甚是刺眼，照得她頭都有些疼，與此同時肚子恰巧響起了「咕嚕嚕」的聲音，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有一整天沒有進食了。

洗了個澡換了身舒適的裝扮后，她便挎上包出了門。除了覓食之外她還去了趟超市，把一切可能用得著的東西都搬進購物車裡，然後塞滿整個廚房和儲物間。

舒心自在，就這樣，蘇小小獨自在暮冬國際住了近一個月。

她深居簡出，每天睡到臨近中午，起床給自己下個面，然後就著那飄著香味的食物一邊與白雅萱開會一邊愜意地畫畫，一直到午後工作告一段落她才出門，在小區的公園裡走幾圈，落日餘暉下看小孩追逐玩耍，看老人暢意閑聊。

很久沒有這麼輕鬆的心境了，她將自己放空，不與任何人聯繫，平心靜氣地在此等著一個人來接她回去。

她知道，這次他一定會信守諾言。

再見，以後一定會安穩地攜手一生。

離開紐約兩個月後的一天

當蘇小小如往常般打開門走向廚房時，餐桌上擺著的玫瑰薏仁粥瞬間入了眼帘，再抬眸，便看見男人拿著一杯果汁出現在面前。

白襯衫黑西褲，袖子規則地挽到手肘處，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只聽他柔聲開口：「早。」

蘇小小嫣然一笑，輕聲回了句：「秦哥哥，早。」

（包子的話：正文倒數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