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代價與放下
夜色尚未降臨，遠處的海面上已冉冉升起一輪蒼白的月，傍晚的海風總是凜冽。
「回去吧。」林暖暖櫻瓣輕啟，柔弱的聲線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不舍。
邵陽微微點頭，眉宇間摻著同月色一般的溫柔。
溫柔，卻又單薄而脆弱，正如眼前這一刻，彷彿伸手便會破碎。
林暖暖轉身向海岸走去，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不過是片刻的安寧罷了，她沒有奢求的權利。
黑色的勞斯萊斯沿著漫長的海岸線前行，終於平緩地停下，輕柔的熄火聲響起，修長的身影率先下了車。
邵陽彬彬有禮地幫林暖暖打開車門，心思細膩地將手擋在上方，昏黃的路燈下，溫潤如玉的臉龐澄澈而乾淨。
「我回去了。」柔聲道了別，林暖暖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彷彿從未被痛苦侵染過，天真而無邪。
邵陽心下頓時刺痛，蜜色的喉結略微滾動，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邵先生晚上好。」
熟悉的聲音陡然響起，平平的語調，似乎不摻雜任何感情，林暖暖臉色一僵，渾身霎時一個激靈。
轉身看去，果不其然是曲然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漆黑的西裝包覆在夜色下，幽深的眸不加掩飾地刺過來，似乎在警告著什麼。
收斂了上翹的唇角，邵陽對著曲然淡淡點頭，「曲管家晚上好。」
溫潤的眸頃刻變換，邵陽無所畏懼地直視著曲然，這時候，反倒是林暖暖越發緊張，手心沁出細密的汗珠，心臟如同祭典上的鼓，被不停地擂動。
重洋之外，洛杉磯。
此時正是凌晨，整個城市都陷入安眠，可偌大的辦公室卻燈光灼灼。漆黑的長方桌兩側圍滿了形色各異的人，正襟危坐，面色嚴峻而不安。
視線匯聚在盡頭處的傲慢而凌厲的男人身上，深邃的眸光微抬，逼人的威壓讓人不寒而慄。
「總裁，」戴眼鏡的美國男人硬著頭皮開口，「在這個政策下，我們只會虧損，為今之計只能儘快放棄那些代理商，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畢竟，政策本身是無法更改的。」
說完，他攤了攤手，臉上滿是無奈。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這群來自矽谷和華爾街的美國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深切地了解了閻天臨的能力。
魄力和魅力，手腕和本錢，他都可以和世界前列的富豪旗鼓相當，然而這一次，即便是閻天臨，也可能要束手無策了。
「呵，」猝不及防的冷笑傳來，閻天臨對怒火不加掩飾，冷冽的眸掃視著過去，「放棄代理商？出去吧，你被炒了。」
金絲眼鏡下劃過一道憤怒，方才開口的美國男人猛地站起身來，氣不可遏道：「MR閻，你太情緒化了，你會後悔的！」
砰的一聲，厚重的大門關上，整個房間的氣壓似乎又降了幾分，所有人噤若寒蟬。
黑曜石般的眸射出冷光，閻天臨斜睨著低頭頷首的眾人，「這些代理商是我們最初投資的，放棄他們對我們的信譽意味著什麼，我不想再重複。」
單薄的唇角一扯，妖孽般的五官驟然攫住所有人的心臟，「另外——誰說政策不能發生變化？」
喧囂散去，會議室一片死寂。
閻天臨起身緩步走到落地窗前，妖孽的雙眸微垂，遠處的海面映照著高聳入雲的大廈，波光粼粼。
白皙修長的手指握緊收緊，精緻如妖孽般的面龐在沉謐的夜色下，莫名增添了幾分柔和。
她應該好些了吧？畢竟——他付出的代價並不小。
電話鈴聲在按下撥通鍵之前響起，目光陡然凜冽，甚至還夾雜著一絲煩躁，閻天臨按下接聽鍵，彼端傳來了邵陽輕鬆愉快的聲音。
海邊，圍巾，大洋彼岸的男人毫不吝惜言語，也不在乎閻天臨是否會感到吃味，他們說好了的。
「是嗎？」閻天臨低沉的聲音無一絲起伏，彷彿他當初為了林暖暖而對邵陽發火從未發生，只是那不自覺攥緊的手，透露了他的不悅。
「最近國內氣溫下降，讓她多穿點，外出就餐時，注意配料里有無孕婦忌諱的海鮮。」閻天臨終於還是沒忍住，單薄的唇張了張，多了幾句囑咐。
掛斷電話，頎長的身影依舊孑孓立在窗前，這個向來雷厲風行的驕傲男人，在夜色的侵蝕下褪去了白日的逞強。
蕭條的微風湧入，不似底特律和芝加哥，洛杉磯的空氣向來清澈如洗，只是帶了幾分酸澀。
惴惴不安地蜷縮在沙發中，一整個晚上，林暖暖都在等著閻天臨暴怒的來電，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落回了遠處。
鬆了一口氣之餘，林暖暖心底卻萌生幾分失落，曲然是個好管家，她相信他會事無巨細地告知閻天臨。
儘管不願意相信，事實卻明確而殘酷，閻天臨對她失去了興趣，此時此刻，她不過是個懷孕的工具。
赤足走到落地窗前，視線所及，是別墅內部的泳池，繼續向外延伸，遠遠地可以眺見漫長的海岸線。
冷風凌厲如舊，林暖暖下意識裹緊外套，淺淡的眸暗了幾分，一如墜入深海的星子。
該放下了，那份不該奢求的執念。
驕傲如閻天臨，即便當初遭遇了創傷，他也會帶著那彷彿惡魔一般堅強冷硬的心，繼續單槍匹馬地活在世上。
自始至終，閻天臨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柔潤的唇由衷地浮起一抹笑意，林暖暖舉起白皙嬌小的手，視線凝聚，夜空之上的冷月彷彿一枚戒指。
有的時候，承認無能為力竟是如此的解脫，她做不到給他舔舐傷口，也不必再試圖抓住那個濫情暴戾的男人。
清晨在和煦的陽光中來臨，林暖暖早早地起了床，梳妝鏡里的臉龐似乎沒有往日那般憔悴。
電話鈴聲急促而尖銳，彷彿是玻璃被敲碎一般，驀然打破所有平靜。
清澈的瞳孔一縮，林暖暖按捺著心底的恐懼，顫抖著拿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