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舊事
剪水秋眸一顫，林暖暖的心臟如同被刀一寸寸割裂，疼痛在瘦弱的身體蔓延開來。
光影流轉，時間回溯到幾年之前，彼時林暖暖不過十八歲，正是剛進入大學的時候。
和煦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落，傍晚的城市安靜祥和，少女坐在黑白相間的鋼琴前，纖細潔白的手指跳躍。
彼時林洧尚未暴露出本來面目，亦或者是收斂一切，為的是更好地利用她，穩重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中年男人的臉上和藹溫厚。
大手撫上林暖暖的肩膀，林洧笑呵呵地開口：「暖暖，你看誰來了？」
澄澈如小鹿一般無辜的眸迴轉，撞入一雙同樣稚嫩青澀的眸，林暖暖的小臉頓時染上一抹緋紅。
正對面佇立著一個少年，也是十七八歲的模樣，修長挺拔的身材，稜角分明的輪廓意氣風發，細碎的髮絲帶著幾許凌亂，卻更為他添了幾分清爽的氣質。
林暖暖飛快地垂下眼眸，旋即抬起頭來，少年的兩側是父親生意上的夥伴——韓承桓和他夫人。
思緒流轉，林暖暖醒悟過來，想必那個少年便是韓承桓的兒子——韓凌。
溫婉地鞠了一躬，林暖暖唇角掛著甜甜的笑，「韓叔叔好，韓阿姨好。」
少女少年的故事便由此開始，像是最尋常不過的、俗不可耐的篇章。
一來二去，林暖暖和韓凌越來越熟絡，以至於雖然雙方都未開口，卻不約而同地知道，對方是自己不同尋常的朋友。
愉悅的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直到了那年聖誕節。
當時韓承桓和林洧關係甚好，工作上的關係導致他們平日總是來往，而聖誕節這個促進關係的好時機，林洧自然不願放過。
兩家人一起到了日本大阪，龐大的機體落地的一剎那，天空中飄起了羽毛般紛紛揚揚的白雪。
青澀的林暖暖伸出手，冰涼的雪片落在指尖，緩緩融化成晶瑩的液體，瀲灧的眸劃過一道單純的驚喜，勻凈的臉龐美不勝收。
韓凌心下一顫，蜜色的喉結上下滾動，視線卻忍不住瞥向林暖暖身後的林柔，對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陰寒。
大人們在臨時休憩的別墅里準備晚宴，孩子們自由活動，喧囂熱鬧的聖誕夜，突如其來的大雪增添了氛圍。
「喂，」悄悄地出了門，林暖暖唇角掛著羞澀的笑，眸中柔情萬千，「韓凌，我出來了，你到哪裡了？」
電話彼端傳來少年清冽的聲線，令人感到些許疑惑的是，韓凌的聲音聽來有些猶豫不決。
片刻過後，似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韓凌深呼一口氣，如常笑道：「我在電車上，我們一起去USJ玩吧，只有我們兩個。」
少女的心臟不安地跳動起來，撲通撲通，落在身上的雪花頃刻變得清甜，林暖暖重重地點了個頭，「嗯。」
裹緊身上的大衣，林暖暖戴好圍巾，一頭衝進了風雪之中。
USJ門口，聖誕夜人潮洶湧。
彼時這個風靡整個亞洲的環球影城還不存在小黃人，然而只是哈利波特的各種周邊，便足以吸引無數年輕人。
瑟縮在角落裡的少女滿臉期待，貝齒輕輕地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笑意——那樣太不含蓄了，林暖暖如是想著。
一對又一對情侶從身側經過，少女滿懷希冀的眸子逐漸暗淡下來，柔弱無骨的手指掏出手機，林暖暖心底蓄起幾許委屈，「韓凌，你快來了嗎？」
嘈雜吵鬧的聲響在電話彼端轟鳴，像是夜店一般，林暖暖臉上露出一抹怔愣，拔高聲音：「韓凌，你在哪兒呢？」
輕佻的笑聲傳來，韓凌毫不在意地道：「快到了快到了，別急，慢慢等。」說罷，竟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心底的疑惑如同水中的漣漪，一圈一圈放大，佇立在雪中已久，林暖暖整個人手腳冰涼，瘦弱的身體瑟瑟發抖。
攥著手機的指節收緊泛白，卻又慢慢鬆開，林暖暖無可奈何地輕嘆一口氣，許是遇到什麼事了吧？再等等。
砰！
浩大的煙花在不遠處的天空綻放，緊接著一朵又一朵，影城內歡聲笑語，影城外的人亦是回到了溫暖的家。
廣袤無垠的白雪之上，只有林暖暖一個人，形單影隻地佇立在門口。
意識恍惚的時候，時間總是流逝得特別過，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半夜，林暖暖終於明白，那個人，不會來了。
細碎的腳步孑孓行於白雪之上，落下一枚枚清晰的腳印，夜半的大阪並不沉默，身側穿行過喝醉酒的大叔，口中發出讓人害怕的調戲。
「看，是個妹子。」猝不及防的聲音響起。
林暖暖側目，麻木的心升不起害怕，只是暗暗腹誹，如今的大阪年輕人，說話怎麼都是東京腔調？
幾個奇裝異服的男人走近，明顯來者不善，酒氣撲鼻，林暖暖不悅地皺起眉頭。
「還是個美女呢，」為首的男人招招手，「是不是剛在店裡下班？」
白皙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憤怒的微紅，林暖暖有些著惱，男人話里的意思昭然若揭——她是那種工作者。
貝齒咬住下唇，林暖暖抬起粉拳，努力做出危險的模樣，「走開，我要回家了。」
「切，」男人發出一陣噓聲，年輕人的自尊心有時無聊而又可笑，他狠狠地推了林暖暖一把，「醜女！」
少女纖瘦柔弱的身影跌落在雪中，白茫茫的天地下，孤單而冷清。
次日一早，林暖暖奄奄一息地從床上醒來，一夜過去，並沒有人尋她，她獨自出門，又獨自回來。
姣好的臉頰燙的發紅，門外陡然傳來一陣嬉笑聲。
瀲灧的眸中春水被攪亂，林暖暖的眼眶有些酸軟，她不願相信地走上前，來人推門而入。
如同被一道雷擊中，喉嚨中失水過多的沙啞疼痛霎時間全無，只剩下心底撕裂般的創口，林暖暖眼底一片愴然。
韓凌攜著林柔，唇瓣微動，「柔柔，瀧介那小子找的地方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