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唐代背光佛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剛蒙蒙亮，公雞還沒來得及打鳴，費葉平就帶著徒兒們出發了，兩輛馬車快馬加鞭的行駛在官道上，朝解州方向奔去。

經過了一路狂奔，終於趕晚上子時回到了家裡，

費葉平和徒兒們在家休息了四五天，這才著手四處張羅出售這些瓷器和金飾。

第二天就來了兩個非常熟悉的藏家，就把那些唐代青瓷，和唐三彩全部買走了，就剩下那尊青銅佛像和那頂香爐。

後面的幾天里，先後來過了幾個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都沒能達到費葉平心中的價位，所以就一直就沒有出手。

這一耽擱就是幾個月，轉眼間又是秋去冬來，

這一天中午，晴空萬里無雲，太陽光從光禿禿的樹枝縫隙間穿過，嗮在了坐在躺椅上的費葉平身上。

暖暖的陽光，嗮得費葉平眯著雙眼，一動不動的任由陽光，肆無忌憚地「肆虐」著他。

突然門外傳來誰在叫喊：「費葉平費先生在家嗎？」

「費老，開門呀，我是戴子瑾啊！」

費葉平一個激靈，拉起身上蓋著的棉襖，站起來打開了前門。

戴子瑾何許人也？

這個戴子瑾是洛陽人氏，專門做青銅器的買賣，江湖人稱「青銅戴」。

後來聽說戴子瑾在漢口開了個古玩店，生意異常火爆。

（據道上的朋友說，戴子瑾也是和東南亞的外國人做生意，基本上買賣的路數和慶康大人一樣。）

戴子瑾憑著自己的閱歷和人脈，在豫，秦，晉三地來回倒騰著能上的手的古玩，在拿到漢口買個好價錢，小日子也過得悠哉悠哉的，

今天能來找費葉平，就說明是聞風而來的，由此可見戴子瑾在青銅界的嗅覺有多好，

費葉平將兩個人讓進屋內，讓僕人送上香茗供二位享用。

戴子瑾有點古怪的和費葉平寒暄了幾句，也沒有給費葉平介紹自己帶來的那位客商，就話鋒一轉直奔主題。

「費老，聽聞您手裡有一些青銅器物要出手，可否容小可觀摩后再做定奪」，戴子瑾文鄒鄒的問著費葉平。

「這位是…………？」費葉平沒有理會戴子瑾的問話，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來者身上。

「哈哈，忘記介紹了，這是我的幕後老闆梅先生，」戴子瑾用手指，

朝這位梅先生比劃了一下，梅先生一個字也沒說，只是微笑著給費葉平點點頭，

費葉平心裡納悶到：「這位梅先生是個怪人啊，除了點頭就是搖頭，簡直就是惜字如金呀？」

除了不大愛說話，戴子瑾領來的這個所謂的幕後老闆，再也看不出有任何令人起疑的地方。

（費葉平因為在江湖上仇家很多，再加上他在燕京的官司，使得他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高度警惕。）

看不出什麼端倪，費葉平再也懶得去想，就拿出了那尊唐代背光佛，讓戴子瑾仔細品鑒起來。

戴子瑾瞪著略略發紅的眼睛，仔仔細細的觀看著這尊背光佛。

這尊背光佛，從品相上來看：眉清目秀，面相豐滿，大耳下垂，神情莊重而不失慈祥，面部開臉特徵自然，有大唐佛像的時代元素。

髮型呈水波式，體態形豐腴飽滿，身材比例勻稱，結構合理。

頭頂有鏤空環形頂光，放射出萬丈光芒，背後有向上升騰狀的火焰紋背光。

衣服是袒露右肩式，衣服質感柔和輕薄，衣紋流暢，隱約能看到佛像袒露的胸肌。

下身衣褶流暢的懸搭於座前，向一塊遮羞布一樣，自然的遮在了佛像的雙腿之上，把大唐佛像的文化內涵體現的淋漓盡致。

佛像的台座呈八角形束腰式，底部是花口形底邊，整個佛像通體泛紅，是鎏金佛像的明顯特徵，

佛像整體品相完美，自然舒展，讓人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費兄，有一事不明，此物衣不遮體，通體泛紅，不會是贗品吧？」戴子瑾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費葉平抽了一口水煙，吐出一口濃煙，咳嗽了一聲說到：「戴老弟常年走南闖北，什麼稀罕物件沒見過，為何問出如此幼稚的問題，難道江湖人稱你（戴青銅）是徒有虛名嗎？」

「見笑了，費兄，兄弟在江湖上，基本上都是弄一些青銅鏡，或者青銅鼎和青銅劍之類的器物，像青銅佛像也遇到過，

只不過品相不是這種成色，整體呈黃色，沒有這種通體泛紅的情況，費兄，這不會是做舊的吧？」

戴子瑾說到這裡，有點小得意的看了看和他隨行的那個漢子，

那漢子聽完戴子瑾的話，微笑著不住地點頭，看來對戴子瑾的看法非常滿意。

費葉平聽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喝了一口茶簌簌口以後說：「戴青銅啊戴青銅，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對於佛像這種即是實用器，又是陪葬品的器物，

你是接觸的少之又少，它之所以通體泛紅，因為他是全鎏金的，你說的品相是黃金色的是貼金或者刷金的器物，」

費葉平抿了一口茶水接著說到：「至於佛像的衣飾，你說它袒胸露背，那就是你少見多怪了，

大唐佛像的衣飾，大概可以分為四種，有通袒露肩式，方領下垂式，褒衣博帶式，袒露右肩式，這尊佛像就是袒露右肩式的鎏金佛像。」

戴子瑾插話道：「費兄，我還有一事不明，既然是全鎏金，這尊佛像為何是通體泛紅呢？」

費葉平看著戴子瑾問道：「戴子瑾，我問你，你可聽過紅斑綠綉這種說辭嗎？」

「聽過，聽過，可是沒有見過這麼大面積的紅斑啊，這可太像做舊的器物了，」這時候，戴子瑾領來的那位男子忍不住插話了。

費葉平睜眼仔細看了看那人說到：「這種泛紅的現象，恰恰是唐代那個鼎盛時期，鎏金器物的一個特徵，如果這是實用器，經過了長時間的盤捏，就會產生黃紅效果，

假如是陪葬品，干坑的還能上手，要是水坑的貨，那品相如果讓你掌眼，你沒有幾十年的掌眼閱歷，是不敢輕易下結論的。」

戴子瑾又提出疑問：「那這尊佛像的髮型咋和我見過的不大一樣啊？」

費葉平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你所見過的髮型是最常見的一種，叫螺紋頭（俗稱菠蘿頭，）這尊佛像的髮型，是不太常見的水波式髮型，

這種髮型的佛像，無論是鎏金，刷金還是貼金的，都屬於當時造像水平的完美之作。」

「啪啪，啪啪……」戴子瑾領來的那個人，聽費葉平說完以後，竟然忘形的鼓起掌來。

一邊鼓掌一邊自我介紹說到：「不愧是北方古玩界的泰斗，佩服佩服，在下江南梅熠默，見過前輩，」

說完彎下腰畢恭畢敬的深深地鞠了一躬。

費葉平看著這位進門來「惜字如金」的怪客，聽完他的自我介紹，心中猛的記起道上人曾經說過南方吳越之地，有一位叫梅熠默的人，在古玩行當頗有一番建樹，人品和口碑都相當的好，

想起這一茬，費葉平趕緊雙手抱拳應到：「原來閣下就是江湖上傳說的梅熠默，吳越之地收藏界的青年翹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在下也是老早就聽江湖人說過，黃河流域秦晉交匯之地，有一位費老前輩通古曉今，博古多學，是黃河流域甚至整個北方古玩界的泰斗，今日有幸一會，受益匪淺。」

「…………」

兩個人又相互追捧了一番，梅熤默又留了自己在吳越之地的詳細地址，然後敞開心扉的開始了談天論地。

過了幾個時辰，費葉平讓僕人去街上定一桌酒菜送來，順便把幾個徒弟都召喚來，讓他們過來認識一下。

僕人領命出去了，戴子瑾對費葉平說：「費老，這尊佛像您準備多少銀子出手呢？」

費葉平看看戴子瑾問道：「賣家是誰？在我費葉平手裡買東西，賣家的身份就決定了價錢，是收藏還是做買賣的，在我這裡拿的價錢都不一樣的。」

「要是做買賣的呢？」梅熠默插話問道。

費葉平沒有思索就回答道：「三千兩銀子，少一兩都不買。」

「要是收藏的人來買呢？」梅熠默又追問道。

「可以破三千，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要是我看上這尊佛像，想收藏它，費兄您看多少銀子？」梅熠默一針見血直奔主題。

費葉平不假思索道：「如果你要嘛，圖個吉利數，六百兩如何。」

費葉平語氣鏗鏘，擲地有聲，一臉豪爽的氣勢，整個人的氣場顯得強大至極，

當時就把戴子瑾驚的把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

而這種驚嚇不是害怕，而是出乎了他的預料，才顯得手足無措的，把茶杯打翻在地的。

戴子瑾在洛陽周邊，甚至於到了江南漢口一帶，圈內人都稱他為「青銅戴」，

他可是知道這尊佛像的價值，費葉平口中的三千兩是個官價，一點都不貴，要是遇見誠心請佛的信徒，要上五千也有人掏的。

可是沒想到費葉平這麼爽快，一下子降到了六百兩銀子，始料不及的喜訊橫空一出，能不讓他「慌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