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誅心話

要按現代的標準，丁奉今年十八歲，年紀不大，大概率還在學校之中。

但以古代而論，正逢亂世，平均壽命低，死於戰亂的幾率又高。所以丁母與孫紹聊了幾句，看到綺世俊俏可人，就絮叨了兩句。

「奉兒這是為了我，耽誤找媳婦嘍。這些年，奉兒一直護著這一家子到處搬家，後來好不容易在這建安縣安頓下來，又入了行伍，整天刀里去，血里來。要給他說門親事，人家姑娘還多有不願意的。」

聽丁母喋喋不休的說起來，孫紹只是硬著頭皮聽，心裡盼著丁奉趕緊回家。

但是綺世陪丁母坐在一旁，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還不時附和丁母。

孫紹慶幸帶綺世前來，否則自己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轉念一想，他自小離家，與母親分隔兩地，如今看到丁母關懷丁奉，不免有些傷感。

「伯母您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啦！」

綺世真就拍起了胸脯，哄的丁母笑得合不攏嘴，「阿世，你這丫頭真的是太好了！要不是你名花有主，我還真想找你當兒媳婦呢！」

「哎呀，丁大哥前途無量，我定能為他找到一個良伴！」

隨後，綺世又講了好幾個趣事，比如什麼歐羅巴州趣聞，美利堅謎語什麼的。聽得孫紹都雲山霧海，真不知道綺世是從哪裡聽來的。

「原來是公子來了！」丁奉從外面走進來，他認出孫紹所騎的馬，所以早早就喊出聲來。

「奉兒啊，這是公子給的禮單，你快瞅瞅，太貴重了咱們可不能要！」

沒想到丁母還是個深明大義之人，綺世在心中默默調整策略。

丁奉拿過來那張帛，一瞧，臉色都變了。

「公子，這我萬萬不能要！」

見丁奉推辭，孫紹笑道：「承淵昨日可是雪中送炭，我現在無以為報，只有這套漆器可以拿的出手。還望承淵不要見外！」

綺世從一旁道：「丁大哥是爽快的人，我家公子也是實誠，你們就不要推讓了。地久天長，情義無價，將來你們還要一起建功立業呢！」

丁奉道：「阿世姑娘說的是，我要再推辭，倒顯得我不爽快了！」

隨後，綺世陪著丁母聊家常，孫紹與丁奉又聊了陣子山越局勢。日頭西沉，屋裡的光線也昏暗了，孫紹和綺世便起身告辭。

丁奉自知自家情形，也不便留孫紹，於是送出院外。

建安縣歸於寧靜，家家炊煙裊裊，一片平和景象。綺世也不上馬，孫紹自然是牽著馬兒陪她，兩個人就在街上漫步。

「阿世。」

「公子，有何事？」綺世背著手，轉了個身。

孫紹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只見夜幕中的綺世，神情頗有些不真實。

「你聰明伶俐，又見多識廣，為何會流落到販賣人口的牙市？你說實話，你到底是誰？」

「公子，你這是在懷疑我嘍？」

「談不上懷疑，我覺得……你有時像你，有時又像另外一個你。」

綺世依舊倒著行走，她笑道：「公子才是這樣多面吧！剛見面時感覺你是個士族子弟，沒想到還挺為別人著想。還有，我一直以為你挺聰明，但為了一頂戰盔竟然不惜傾家蕩產……」

孫紹面不改色，道：「我就是我，從來沒有改變過。」

「那你要不承認的話，我只有一句話回答你。」綺世轉回去，留給孫紹一個背影，「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啊，煙火是什麼意思？烽火台？」

不知不覺間，兩人來到了一處橋邊。月光灑在橋面上，映的一片雪白。

「你可能永遠都看不到，那煙火絢爛，布滿整個天空的美景。」

孫紹停下腳步，鄭重道：「阿世，我有話說。」

綺世聞言停了下來，直視孫紹眼睛，感受著他眼神中熾熱的情感。

「不瞞你說，每當我與別人接觸時，我都會戴上一種面具。別人看到的我，並不是真實的我。而你看到的我……」

「公子，我看到的你，是一個有些仁心，卻不甘於現狀的人。你被壓抑的太久了，終有一天要釋放自己的雄心壯志！」

她所說的話字字誅心，讓孫紹這些年的應變功夫蕩然無存。

「我……」孫紹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辦法往下說。這綺世就像是拿刀切開了他的胸膛，把心拿出來看一般，他的隱忍、心機和堅守一覽無遺。

綺世道：「公子，不管你有幾面，那都是你自己。公子有多少年沒有回吳郡了，還能回得去嗎？」

冷月如霜，四下無人，孫紹握緊了拳頭。棗紅馬感受到主人的憤恨，不由得輕輕打了一個響鼻。

「如果不能立下像父親那樣的功績，我是絕對沒有臉面去見母親的！」

要的就是這句話，綺世側過身，雙手一抱拳：「公子，我會讓你回去的，帶著整個江東的榮耀，回家！」

孫紹平靜的看著綺世，緩緩地點點頭。有時男女之間雖不言語，卻心有靈犀。雖然還不是愛情，但感情更為牢固。

回到孫府，綺世找到了鄭春娘。其實她若不去找鄭春娘，鄭春娘也要來找她。

「小索從昨晚就悶悶不樂。阿世的心意我領了，只當我沒有見過這個人，沒有動過那份心！」鄭春娘聽到綺世已經對丁母承諾，成為丁奉成婚的指導者，起初面帶喜悅，但心底逐漸下沉。

「春娘，媒妁之言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能解除彼此的誤會和偏見。」綺世再次大包大攬，低聲道，「如果春娘信任我，我保證過幾日讓你天天能見到丁奉！」

鄭春娘心花怒放，但很快冷靜下來，畢竟兩人歲數相差近十歲之多。

「你放心，用不了幾日，公子便要出征山越，丁奉勢必會隨行。這正是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時間！」

鄭春娘急道：「這兩個人一起出征？戰場上刀劍無眼，誰也不敢保證能活著回來。不行，我得去勸勸公子！」

綺世拉住鄭春娘的衣袖，低聲道：「不要去找了，沒有用的。」

「哎，阿世到時候可要跟我藏好，避免山賊反咬一口！」

「不了春娘，我那時不會在家。因為，我也會隨公子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