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七星陣
三個月前，會稽縣。
城南有一處人牙市，乃是販賣人口的場所。在這裡，人口等同於貨物，可以隨意買賣。
但是有一個少女很特別，她來這以後，平時話也不說，似乎誰都不放在眼裡。有人要欺辱她，被她眼睛一掃，當時就不敢輕舉妄動，等到半夜裡，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人牙子覺得她晦氣，把她賤賣給了兩個人家，但臨到最後買家連定金都不要，也要終止交易。就這樣一個主，反應到牙市老大那裡，經常沒有了下文。
打發人去問，良久都不回來，後來發現被人打了一頓，扔在了渠溝里，差點沒了命。
最後沒辦法，只能把她當閑人供著了，好在她的需求也不多，有時連一日三餐都不吃。至於她所在的那間閣樓，自然也沒有人願意靠近了。
「阿世，非要選他嗎？」說這話的是一個紅衣少女，她貌美多姿，笑眼如煙。
「沒錯，我就是要幫助孫紹，這江東原本就是他的，只是讓那孫群奪去了。」
「可是你和先生吵架了，這可是十幾年來的頭一遭。」
」小步，我不行了，你知道嗎？「
紅衣少女嚇了一跳，她嚴肅道：「綺世，你胡鬧可以，但是不許胡說。我看你是在這人牙市呆久了，腦筋亂了。」
那少女道：「沒錯，我是腦筋亂了。」她走到床前，摸出一疊紙，遞給紅衣少女，「步練師，你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不瞞你。」
步練師接過來一瞧，只見上面全都是斷斷續續的文字，不成句子。
綺世道：「大概從半年前開始，我記性不好了，開始是不記得眼前的人，後來就開始忘記一些和圖形有關的事情。我還以為是休息不夠，但我終於意識到，我是真得開始遺忘。我讀過這樣的古籍，這種情況叫做失魂，枉我修鍊屠龍之術，這天譴來的太快了。」
步練師連忙握住她的手，顫聲道：「那該怎麼辦？」
「沒有辦法了。」
「那除了人之外，包括黃龍寶庫的地圖？」
「嗯……黃龍寶庫一共二十八張地圖，我已經不記得大半。」
「天啊，那可是好多好多金子，富可敵國的財富！」步練師急道，「你快點給我畫一處，我替你保管。」
綺世甩開步練師的手，笑道：「然後你就拿那些金子當嫁妝，嫁給一個如意夫君，對吧？」
步練師知道綺世在取笑她，她認真的解釋道：「這天下這麼亂，能得一良人為伴，總好過整天爾虞我詐。阿世你就是想不開，你要真中意孫紹，就與他遠走高飛就是。」
「能去哪裡呢，這天下還是一樣的無葯可醫，我不想離開你們。再說師姐的事情就算了？先生的志向也不做數了嗎？」
步練師急道：「哎，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死心眼。罷了，你這麼聰明，肯定有破解之法吧？」
綺世仔細傾聽窗外四周的聲音，確認無人後，輕聲道：「小步，你隨我來。」步練師也是極為謹慎的人，兩人穿過人牙市狹窄的通道，來到一處庫房前。
「我已在這裡布下七星陣，今夜你不要走，就在外為我護法，我要煉製引魂露。」
「引魂露，莫非是可以逆天回魂的……」
「沒錯，我要把後世之魂引領至現在，附在我身上。」
步練師驚道：「那你……你不就……」
綺世慘然一笑，道：「我就將不再是我，但只有這樣才能留存住我所有的記憶。或許，我的性格也能保留一二，到時候讓你留個念想吧。」
「先生知道嗎……」
「事後再告訴他，他會理解我的。」
綺世帶步練師走進庫房，只見這裡地上已經布好法陣，有七盞銅燈分列成環。綺世打開一個捲軸，正是她自己的畫像。
「這髮釵是畫眼，我會將引魂之術灌注於此，冥冥之中會有人解開畫眼。今晚作法完成，你就帶著此畫前往琅琊，放置在玄天洞內，然後就去建安縣找我。」
步練師嘆道：「阿世，你太苦了。」
綺世沒有言語，良久方道：「那麼多年，我終究是停留在那一天了。或許引魂成功之後，我可能沒有那麼想孫紹了。相思之苦，甚過遺忘。」
「值得嗎？就為了他曾經與師姐要好，又在那天為師姐說過話？」
「是，也不是……」綺世合上捲軸，一副若有所失的樣子。「我平時是不是特別狠心，無論何種人、何種事都不會讓我心軟？」
步練師幽幽道：「阿世，如果你不是這麼生殺決斷、雷厲風行，可能我們這些女子早就被賣到青樓去了。黃龍歸根結底，和銅雀都是一樣的不擇手段。不同的是你會設身處地的為我們著想，這幾年你保護了我們這麼多姐妹，不要自己背負這麼重的包袱。」
「你知道嗎？就連先生都會說我心毒，說不該讓我掌管黃龍寶庫。」
「先生……他整天在隆中，只會道聽途說罷了！等我再見了先生，我一定要對他講明！」
綺世將捲軸遞給步練師，她笑笑：「人言可畏，先生是沒有辦法，他那是躲著不見人而已。如今漢室凋敝，狼子野心之人比比皆是，黃龍能勉強維持這個局面，已經是不容易了。」
她的神情有些寂寥，連帶著步練師也悲傷起來。
「有時我想起他，並不帶有男女之情，而是想到了他，就感覺自己還沒有被這天下吞噬。心中是暖暖的，就像身處在徐州春風裡的桃園，心中異常的安定。」
步練師終於哭出聲來，她從剛才就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拉住綺世的手，搖晃著：「阿世，不要這樣做，你要是傻了、呆了，我照顧你！你千萬不要讓人附身，那就不是你了！我不要什麼黃龍寶庫了，我只要你！」
綺世眼圈也是微紅，但她強忍住了。她抓住步練師的手，一字一句道：「如果那一天到來，請一定要成全我。答應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