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應聘「過賣」
第十二章：應聘「過賣」
離開了保和坊戴家，郭蟈兒和八寶安步當車，往南經由興慶坊回到了眾安橋的雲來客棧。
剛一走進大門，就見宮長章正大剌剌地坐在待客用的座椅上喝茶，夥計小五雖然滿臉的不樂意，還是得站在一旁伺候。
宮長章看到郭蟈兒和八寶，忙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快步迎了上來，諂媚地笑道：「二位公子總算回來了，可真是讓小人好等啊！」
別看宮長章只是個乞丐頭，但名聲響、勢力廣，在一般老百姓面前，也是個橫著走的主兒，現在居然自稱「小人」，著實讓郭蟈兒和八寶有點驚訝。
宮長章指指放在桌上的兩個包袱，賠笑道：「小人是奉了童大人之命，來還東西的，還請二位公子當面點驗清楚。」
原來如此！自古民不與官爭，眼見知縣大人親自為這倆賣藝的出頭，宮長章能不對他們「另眼相看」嗎？
待得郭蟈兒和八寶打開各自的包袱逐樣檢查，確定絲毫不差后，宮長章又熱情地邀請他倆一起去茶樓「擺一碗」。
「喝茶？」郭蟈兒搖搖頭，「宮團頭的好意心領了，不過我和師哥剛吃完飯，下午還有事情要做，就不叨擾了。」
「那個......」宮長章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八寶微微一笑：「宮團頭有話儘管直說。」
「其實啊，上次把二位『請』去北橋廢倉，確實是我做事不周，不過我是真喜歡您們的才藝啊。這樣，既然您二位不願加入我丐幫，那就把沿門乞討......賣藝的曲子唱詞兒都教授給我和兄弟們如何？」宮長章滿臉堆笑，「放心，不白教，束脩絕對給夠！」
束脩就是學費，看來這宮長章還是蠻有「誠意」的。
郭蟈兒心說你這惡丐還真有心機，見來硬的不行就腆著臉想要「軟磨」？他嘴角一撇，剛欲開口拒絕，八寶趕在了他頭裡笑道：「宮團頭，這收徒授業對於我們藝人來說可是大事兒，本行里有句話：寧給一貫錢，不把藝來傳，教會了徒弟就餓死了師父。所以我和師弟得好好商量商量，考慮考慮。」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宮長章也不能非逼著人家立刻答允下來，只得「懇切」希望二位儘快決定，他「靜候佳音」。
看著宮長章出門消失在了視線之外，郭蟈兒不滿道：「你還真有閑心跟他磨嘰，這有啥好考慮的？一口回絕不就得了！」
八寶嘆口氣：「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現在是錢、權、勢都沒有的『三無人員』，那個童知縣也未必會一直幫咱們撐腰，所以能不翻臉就別翻臉。而且我覺得他也不是一般的乞丐，說話還不時『蹦出』幾個文詞兒，也不可小瞧。」
見郭蟈兒還是有點不服氣，八寶拎起倆包袱，拉著他一邊往樓上走一邊低聲道：「放心，咱們自然不會真教那些乞丐才藝，我這是用的拖字訣，世上的很多事兒啊，都是拖著拖著就黃了的......」
進了二樓客房，郭蟈兒把包袱往小榻上一扔，就要枕著午睡。八寶皺眉道：「你心還真寬，剛才沒見錢袋裡就剩點碎銀子了嗎？這次給童知縣辦案，他只是幫著向宮長章索回了包袱，可是一個大錢也沒再給，咱得趕緊著想法子掙錢呀！」
郭蟈兒躺在小榻上，翹著腿悠哉道：「你別急啊，我都想好啦，住客棧不是長久之計，咱倆要先找個落腳的地方，長期安營紮寨。不過現在買房子是遙不可及的，就是租賃，也租不起。所以只有一個辦法：找個包吃包住的工作，然後，再兼職賣藝！」
八寶一愣：「行啊，想的挺深遠。」
郭蟈兒一撇嘴：「切，你還真以為我沒心沒肺吶？跟你說，工作單位我都瞄好了。」
八寶又一愣：「哪一家？」
郭蟈兒得意地一笑：「豐樂樓！」
陽春三月，正是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好時節。郭蟈兒和八寶邊走邊觀賞著一路上紅男綠女如織、桃李競相爭妍的江南秀色。
豐豫門外，一座宏偉高闊的大酒樓瀕湖而立，門框由許多長木杆捆綁而成，上部攢尖，裝飾著花結、燈籠、彩帶，門口掛有描金紅紗簾，吊著兩盞梔子燈，窗框上更是描紅畫綠、色彩斑斕。這有個講究，叫作「彩樓歡門」，是兩宋時大酒店裝潢的「標配」。
雖然此刻已過了丑時正點，豐樂樓前依然熱鬧得很，甚至還排著長隊。
只不過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在排隊的人並非是經常來光顧的富豪官紳、文人雅士，而都是些粗布衣衫、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原來豐樂樓正在面向全社會招聘「過賣」。
過賣就是酒保，也叫跑堂的。真不愧是盛名顯赫的豐樂樓，招幾個夥計也能搞出這麼大陣仗，居然還得排隊等叫號。
八寶看著領來的號牌，皺眉道：「88號，還真吉利，但這得排到啥時候去啊？」
郭蟈兒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所以說，不能傻等著，要想點辦法。」
八寶一咧嘴：「你不會是想插隊吧？」
「光插隊都沒用，最好能走後門！」郭蟈兒忽地眼睛一亮，「我去，想睡覺就來枕頭，機會來了。你先排著，我去趟趟路！」
八寶一看，郭蟈兒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剛從酒樓里出來的一個微胖男人奔去，這「枕頭」他看著也眼熟，竭力回憶，終於想起來了，對方就是這豐樂樓的楊大掌柜。
郭蟈兒來到楊大掌柜跟前，裝作不經意地看見他，訝然道：「呦，大掌柜，想不到您也在這裡。」
楊大掌柜聽了心說：廢話，我是這酒樓的掌柜，不在這兒還在哪兒？
他皺著眉頭把郭蟈兒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漸漸緩和了些：「閣下不就是前幾天和高訟師同來惠顧的郭公子么？」
郭蟈兒尷尬一笑：「大掌柜您高抬了，我哪算什麼公子呀？這不，最近混得不太順，正想著來這兒謀份差事呢！」
楊大掌柜不由得一愣：「這酒樓現今只缺過賣......」
郭蟈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過賣也行，我不挑。」
楊大掌柜也真無語：你不挑我還挑呢，豐樂樓的過賣也不是是個人就能幹的！
不過看在高屋的面子上，他還是勉強問了句：「不知你有何過人之能？」
過人之能？這可真是撞槍口上了，郭蟈兒一拍大腿，笑道：「我會報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