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一曲離歌

第二六一章：一曲離歌

距汴京城北大約十里，有一片楊樹林，林中一年輕男子眉頭微皺，背手踱步，旁邊的清秀少女倚樹而立，滿懷心事，正是獨吉時和促織。

幾隻烏鴉飛過，粗啞叫聲打破了倆人之間的沉默，獨吉時望向林外，喃喃道：「群鳥驚起，莫非大隊人馬將至？」

促織秀眉一挑：「那個怯薛軍千夫長，真會遵守承諾，帶你回燕京嗎？」

獨吉時自信地一笑：「光拿到當歸名冊沒用，想要聯絡到那些反金人士，還得依靠咱倆。」

促織憂慮道：「你我雖也曾加入其中，可畢竟都是單獨接洽任務，與其他人並不熟識。」

「我不是找過幾個成員去劫獄救蕭顯么？」獨吉時又詭笑道，「再說，阿爾斯郎怎會知道『當歸』中人互不相識，除非你告訴他。」

促織一撇嘴：「我才沒那麼傻呢……」

她話音未落，就聽得一陣馬蹄聲響，循聲看去，見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馬上騎客身披鎧甲，相貌英武，對獨吉時道：「時兄弟，這便是你極力推薦的，蕭顯麾下第一女殺手？」

促織瞪大了一雙明眸，心說：這吹噓得過頭了吧？

獨吉時卻仍嫌不夠，繼續往上捧：「千夫長大人，您之前稱讚我有本事，但我實在不敢貪功，對巴拉產生懷疑，還有推斷蕭顯從壽安山詐死逃生后，一定會去投效您，制定『一箭雙鵰』計劃的，就是她。」

促織保持沉默，但流露出一副「自負」神情，獨吉時不由得暗贊：優秀！

阿爾斯郎點點頭：「那就一起走吧。」

獨吉時與促織跟隨在阿爾斯郎馬後，朝著林子外走去，他心潮起伏，耳畔仿似又響起了郭蟈兒的聲音：時淞，這是又一條遍布荊棘沼澤的「不歸」路，你願意為了大宋，再深入敵巢，冒險潛伏嗎？

獨吉時心中誓言鏗鏘：郭大人，放心吧，吾報國之心，日月可昭，縱使一生故土難歸，也永不言悔！

壽安山下，竹籬院子不遠處，壘起了一座新墳，墓碑上卻一片空白。

蕭暉獨立在蕭蕭風中，望著墳墓無語凝噎，哀痛和悲涼充塞心頭。

完顏平南緩緩走到她身旁，輕嘆一聲：「逝者已矣，請節哀。」

「武則天留下無字碑，是非功過任人評說，不失豪氣，我則不知對大哥的生平如何落筆。」蕭暉苦澀道，又舉目遠望山間，「他曾經洋洋自得，說這裡四季如春，花草不衰，能於此結廬，預示著蒼天眷顧，大業終可成就。當時哪知他話中的『結廬、大業』，是指『歸巢』和反金。」

完顏平南真摯道：「阿暉，無論這世間還有多少風雨，我都會為你遮擋，白首不渝。」

聽了他這句表白，蕭暉神色黯然，微微搖頭：「世子殿下，你的心意我很感動，不過，我們註定有緣無份。」

完顏平南目光中滿含柔情，堅定道：「人不應該永遠活在以往陰影里，我等著你走出來，等待一生也甘願。」

蕭暉沉默了，只覺得天地之大，前路茫茫，如今的她猶如飛絮飄萍，又將何去何從……

這一日清晨，汴京城的南門外，十里長亭。

雲起堂眾人分乘兩輛馬車，即將隨同宋使以及「南盟」車隊回國。

完顏平南策馬趕到，以私人身份來為他們送行。

郭蟈兒自出訪至今，無時不在牽挂著臨安，此刻更是歸心似箭，但面對與這位投緣知己的離別，心頭仍浮起一絲愁緒。

完顏平南也很不舍，伸手拍了一下他肩頭：「別難過啦，金宋已訂約結盟，今後友睦互助，咱們再見面的機會多著呢。」

郭蟈兒想到十年之後，金國的滅亡命運，默默唏噓，他見亭中無人，就拉著完顏平南走過去，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錦囊：「這是我送你的臨別禮物。」

完顏平南失笑道：「咱倆之間還用來這一套俗禮呀？我都沒備禮給你，不過還是萬分感謝。」

郭蟈兒嘴角一撇，低聲道：「你當然得謝我，這份禮不一般——蕭顯『當歸』名冊的抄錄本！」

「啥？」完顏平南一驚，瞪大了雙眼，連忙接在手中，「你真沉得住氣，現今才說。」

郭蟈兒微露得色：「驚喜吧？按照上面的記載，即可找到那些反金人士，最好能化解他們心中仇恨，策反為己用。」

他一邊說，一邊心中暗嘆:雖然我知曉歷史的發展，卻無法改變最終結局，只能儘力保住現有和平，阻止戰爭提前到來。

倆人正說話間，又有一輛馬車疾速駛來，到了長亭外，車夫勒韁緩停，車簾挑起，蕭暉抱著皓兒跳下了車子。

郭蟈兒和完顏平南趕緊迎上前去，皓兒在蕭暉懷中招手，脆生生喊道：「郭哥哥，等等我。」

蕭暉對郭蟈兒說道：「他聽說你要回家了，哭著想見你。」

郭蟈兒眼睛濕潤了，抱過皓兒親親他的小臉兒：「下排琴（春點：小兄弟），你乖乖滴，有緣還會再見的。」

皓兒摘下胸前掛的玉墜子，塞在郭蟈兒手中：「送給你。」

完顏平南見郭蟈兒一愣，解釋道：「毒殺案了結后，我便將這玉墜還給他了。」

郭蟈兒難為情道：「可我沒為你準備禮物……」

皓兒小嘴一翹：「我想聽郭哥哥唱小曲兒。」

這時秦時月過來，說天色不早，戴大人和商團都催促他們一起上路呢。

郭蟈兒眼中淚光閃動：「皓兒，郭哥哥待會兒就唱一首《驪歌》，現在你還聽不懂，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其中的意義。」

南歸的車隊終於啟程了，車轔轔、旗飄飄，郭蟈兒掀起車窗的帘子，探頭回望，向著完顏平南和蕭暉、皓兒連連揮手，依依惜別。

一程山水一程歌，郭蟈兒清越悠揚的歌聲，如行雲流水般，響徹在山水之間：

「凝望江水轉不斷，

萬里煙雨伴客船，

到底江水那是倦，

停頓片刻莫飄遠。

愁像紛飛雨絲亂，

目送飛鳥別故園，

每點淅瀝雨聲盡往心內鑽。

今天縱奔向萬里遠，

你我萬縷思緒沒間斷，

收起了離愁萬串，

相勸前塵莫怨，

待一天再相聚，

挽手風裡道辛酸。

他朝縱相隔萬里遠，

每晚夢裡相見互送暖，

人事滄桑也許亂，

但信相見便有緣，

眼底煙波卻撩亂了方寸……」

作者註：

驪歌，指離別時唱的歌。

逸詩有《驪駒》篇云：「驪駒在門，僕夫具存；驪駒在路，僕夫整駕。」

客人臨去歌《驪駒》，後人因而將告別之歌稱為「驪歌」。

本書引用《驪歌》，填詞：潘偉源；譜曲：六翼天使；演唱：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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