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救場如救火
第六章：救場如救火
嘉定年間的臨安，是南宋鼎盛巔峰的寫照，且不說內城皇宮，單就這外城，南跨吳山，北截武林門，右連西湖，左靠錢塘江，氣勢宏偉。
郭蟈兒和八寶一路打聽著去向眾安橋，見街面上各行業店鋪鱗次櫛比，人潮如涌接踵摩肩，覺得這繁華景象真可用《紅樓夢》中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來形容了。
八寶邊走邊逛得正起勁，一轉頭看見郭蟈兒臉上微帶著不安之色，就問他怎麼了？
郭蟈兒皺眉道：「我總感覺後面有人跟著......哎，別回頭！」
「不會吧，」八寶微微一驚，「莫非童知縣還懷疑咱倆身份，所以派人跟蹤？」
「還有一種可能，你記得那個老三么？」郭蟈兒隨即把小竹管之事說了一遍。
八寶驚訝道：「還有這事兒吶，都沒聽你提過。」
郭蟈兒道：「在牢里不方便說啊，反正我已經把小竹管給偷帶出來了，他若是來要就還給他。」
八寶說你真挺能沉住氣的，就看這幾天在大牢里的表現，你還真像個古代人，我都不敢多說話，生怕露餡兒。
郭蟈兒得意道：「切，我那幾十本穿越小說白看啦？像不像，三分樣！」
八寶一撇嘴：「說你胖你還喘了，我一直想不通，小說里寫的那些穿越者，不是特工就是法醫，最起碼也是個歷史系高材生，老天爺選咱倆這說相聲的穿越來幹嘛，能有啥意義啊？」
郭蟈兒一拍他肩膀：「想不通就先別想了，像你說的，既來之則安之。哎，前邊那個大園子就是北瓦了吧？走，進去看看。」
瓦子，又稱瓦舍、瓦市或瓦肆，是一種大型固定遊藝場所。據南宋吳自牧《夢梁錄》記錄：瓦舍者，謂其「來時瓦合，去時瓦解」之義，易聚易散也。
這北瓦還真不愧是臨安城瓦子中的「老大」，十三座勾欄前人頭攢動，叫好聲拍掌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這些勾欄都是用有圖紋裝飾的欄杆圍成的，賣藝人在裡面表演各種節目，有講史、傀儡、影戲、雜劇、說唱諸宮調、舞蕃樂等等，其中說渾話和學鄉談已有點類似於相聲。
郭蟈兒自一踏足其中，就覺得一股熟悉親切的氣息撲面而來，看著眼前的「盛況」，感嘆不已：「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遊人不憶家，這分明就是古代版的老天橋啊！」
八寶也是越看越喜歡：「這地方不錯啊，比劇場差點，比撂地兒又強些，正適合咱倆這種兜里沒錢又想創業的情況。」
郭蟈兒又一拍他肩頭，笑道：「真是我的好搭檔，跟我想一塊兒去了，咱再轉轉，要沒問題的話以後就在這北瓦紮下來了！」
倆人繼續觀摩，路過一座中型的勾欄時，突然圍觀的人們發出了刺耳的噓聲，還有人吆喝著「什麼玩意兒啊」、「滾下去吧」......
呦，發生演出事故了？郭蟈兒和八寶被吸引住了，使勁地擠進人群，見裡邊搭著座不大不小的戲台，台邊的粗木杆上挑著條布幌子，上面寫著「果家班」三個大字。
檯子上站著個身穿綠衫的清秀少女，一雙明眸中淚光閃動，朱唇緊咬，似是在極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郭蟈兒問身旁的看客：「哥們......不是，這位大哥，她咋了？」
那人回道：「唱諸宮調的，先跑調、后忘詞兒！」
八寶說那就下台去唄，幹嘛還一直站在那裡挨罵？
那人一笑：「聽二位是外地口音，以前沒來過吧？這兒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藝人若是演砸了，就得『滾』著下台，讓大家圖一樂。」
郭蟈兒驚訝道：「我去，真『滾』呀！那這姑娘以後哪有臉面再上台表演啊？」
對方說道：「所以她僵在那兒下不來台了啊，除非有人肯幫她圓場，但還不能是她班子里的自己人。」
八寶低聲道：「幸虧咱們先考察一番，他這裡的規矩可真坑啊，誰還沒有一時失誤的時候啊！」
這時眾人還在起鬨謾罵，更有幾個地痞流氓，污言穢語都冒出來了，郭蟈兒一時「義憤填膺」，挽了挽袖子一點腳尖，縱身就跳上了檯子。
八寶嚇了一跳，想拉他卻也來不及了，心說這傢伙就是愛衝動，現在人生地不熟的，啥情況都沒摸清楚，就上台替人出頭，也太冒險了。
郭蟈兒上了檯子后也有點蒙圈，雖然自己是專業演員，但此時面對的「座兒」（觀眾）是一大群古代人，也不知人家的喜好，想像說相聲似的先用墊話兒來帶路，再入活，一來太慢熱，二來也壓不住台底下那幾個耍流氓的氣焰，最後終於決定：還是來點硬貨鎮一鎮場子吧。
他打小就拜師學藝，除了相聲評書，京評梆曲、各種傳統樂器也都有所涉獵，尤其刻苦鑽研過京劇中短打武生的功夫，於是就氣沉丹田，沖著台下一抱拳，朗聲道：「各位，稍安勿躁，請聽我說兩句。」
看客們見有一個「氣質」獨特的生面孔上場，心中好奇，喧鬧聲漸漸平息了下去。
郭蟈兒微微一笑：「在下藝名郭蟈兒，初來乍到，本說好了借這果家班的寶地搭台表演，不想因事來遲，這姑娘是臨時救場才走神失手的，錯全在我，我這就給大家賠禮獻藝。」
話音一落，他就拉開功架打起了功夫，只見動作乾淨利落，漂、帥、脆，精彩之極，引得台下一片叫好聲，就連那幾個帶頭起鬨的地痞也都看呆了眼。
一套功夫打完，郭蟈兒正收勢時，忽見一個神色鬼祟的漢子將手伸進了八寶所背的包袱里，他急忙大喊：「八寶，有小偷！」
那漢子把手一縮，轉身就跑，八寶一摸包里的錢袋沒了，趕緊追去。
郭蟈兒來不及再交代幾句場面話，匆匆跟那綠衣少女說了句「你沒事兒了，快下台吧」，就跳下戲台跟著追了過去。
這瓦子里熙熙攘攘的，等郭蟈兒擠過人群趕到八寶身邊時，就見他獃獃地站著不動。
「哎，那小偷呢？」郭蟈兒問道。
八寶搖搖頭：「沒追上。」
「我去，你真是白練那麼多年長跑了。還有，你跟這兒發什麼愣啊？」郭蟈兒埋怨道。
八寶眼中射出奇異之光：「你猜我剛才見著誰了？我媳婦！」
郭蟈兒也一愣：「你說誰？」
八寶滿臉驚疑道：「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