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三種絕色

幽靜嫻雅，四季如春的竹林里，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路盡頭，一個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怡然獨立。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紅唇貝齒，螓首蛾眉。玉頸優雅的向上微微揚起，三千青絲往下直垂落到盈盈一握的細腰處，眉眼閉合。放眼望去，儼然一幅美人玉立圖。

山谷中有琴聲迴響，悅耳動聽。琴弦波動，琴聲時而高漲激昂、奔放壯烈；時而婉轉淺吟，細作纏綿。如潮水般來時洶湧，去時無蹤，瀟洒不已。

一曲完畢，餘音繞梁，一段平靜過後，婷婷玉立的小美人轉過身來。

「這首曲子又叫什麼啊，這些年我可是見識了不少好聽的新曲，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夫子啦！」昔時少女如今成了娉婷小美人，聲音也不再稚嫩，反而清脆動聽，如同心裡的一簇絨毛，繞得人直痒痒。

「《南華經》有言：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xǔ，慢慢呼氣之意)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江河湖海，付之一笑，這首曲子就叫『笑傲江湖』吧。」

白衣女子眼前端坐著一個相貌堂堂的少年郎，比之三年前，少年長高不少，容貌卻未作太大的改變。同樣是身著白衣，唇紅齒白，舉止間透著一股瀟洒自在。唯一變化巨大的是少年郎那短短的頭髮，而今已長至肩頭，額頭束著白玉髮髻。

少年郎秦瑜手指輕放，撫平琴弦，緩緩起身說道：「小金去哪兒了，怎麼沒看見這小傢伙？」蘇蘇玉指用力的點在秦瑜的腦門兒，「還不是跟你學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去哪裡瘋了。」秦瑜心頭一陣無語：我這又咋的了，最近不就是偷偷下山了一趟嗎，老師都還不知道吶。這位小祖不會知道了吧。

兩人口中的『小金』是三年前，秦瑜在黑龍與鯤鵬的墓穴中帶出來的『玉石』孵化而出的。說來奇怪，那天過後的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那塊『玉石』上的時候，頓時金光大作，一隻長著金色羽毛，頭頂突兀的小鳥破石而出。隨後一口不剩的把『殼』吃了個乾淨，眨著靈動的雙眼，奇怪的盯著眼前的兩人。

……

之後，少女蘇蘇又多了一個寵物，只不過到到現在都還是剛出生的樣子，弱小的可憐。蘇蘇也就一直把它養到今天，山泉靈果，奇珍異寶，樣樣不挑食。餓的時候連瑤池邊上的千年古榆樹根，也想啃來吃，虧得是秦瑜拉住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古樹有靈，這是老師說的。

「那蘇夫子今天有何見教啊。」秦瑜說著便作了一個弟子禮，雙手合抱，兩個拇指豎起，微微躬身。蘇蘇美眸一撇，玉手端握於小腹之前，瑤鼻微皺。「哼~」，白衣長袖一揮，「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中所言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這經久不變的景色看多了也無趣了。」

原來是瑤池境內，無四季變化，草木常青。看多了，再美麗的景色也都習以為常，沒有新鮮感，逐漸變得無趣起來。

舉止優雅，儀態端莊，現在成了女孩的一種生活常態。不過嘛，在某人的『幫助』下，偶爾可愛，偶爾化身小魔女，既是不食煙火小仙女謫凡，又是調皮人間小姑娘在線教育某人好好做個人！

「這個嘛，我有辦法！只是…」秦瑜故作神秘道。「那你還不告訴我！只是什麼？」小仙女嗔怒地揪著少年郎的腰部的嫩肉。秦瑜疼得直求饒，「只是你得跟我下山。」

「阿翁從來不讓我們下山的…」

「就一會兒，我們看完就回來。」

「那…好吧。」小仙女在心心念念的『雪』的誘惑下，點頭答應了。

……

下山的路，是秦瑜這三年偶然間發現的。瑤池境內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心讓秦瑜這三年來沒少瞎轉悠。誤打誤撞間，發現了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兩人沿著小徑來到一處斷崖，崖對面雲霧瀰漫，模糊不清。「相信我嗎？」小仙女聽到這兒，作勢朝少年腰處揪去。秦瑜哈哈大笑，渾然不在意，忽然攬住蘇蘇那不堪一握的細腰，「抓緊了！」說完縱身一躍，朝崖對面跳去。

蘇蘇緊張不已，慌忙抱住秦瑜那還算結實的身軀，美眸緊閉。待她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

蘇蘇震驚之餘，發現自己還抱著一個人，螓首微抬，看見秦瑜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連忙小手一推，少年郎隨即也鬆開了手。

「這麼近的距離，難道我不能跳過來嗎！真是壞死了！」說完小仙女臉上紅暈頓起，嬌喘微微。又占人家便宜，隨即不懷好意的盯著少年。

感受到蘇蘇的目光，秦瑜再一次施展自己的絕技，保命絕技之轉移『敵人』注意力。

「快看，那邊山上正在下雪，再遲一點就看不到了。」

小仙女蘇蘇成功被遠處的雪景吸引住了。皚皚白雪，將群山染成了一個顏色，一種天地皆白的氣勢，孤寂落寞之意油然而生。不遠處還飄散著晶瑩輕便的雪花，一種不同於瑤池境內五彩斑斕的花。只有白色，那單純，簡單的美麗。

蘇蘇再一次被眼中未曾見過之景震撼了，五官精緻無瑕的俏臉上，烏黑清澈的眼睛，閃爍著異彩和興奮。少年郎將蘇蘇那美絕人寰的神情看在眼裡，心裡也非常高興。相比於蘇蘇的震撼，秦瑜第一次發現這裡的時候彷彿見過一般，並沒有過多的驚嘆。

秦瑜現在有點尷尬，他有種想拉住蘇蘇嫩蔥般小手的衝動，一路小跑到下雪的山邊上去。但這三年來，隨著日漸成長的身體外，少年心性也在發生變化。古有禮儀，男子不可輕易牽拉女子的手，非君子所為。再加上少年的羞澀感，最近常有不可描述的事情發生…

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被少年郎搖頭消散，只要看著蘇蘇那張俏臉，心裡平靜不少。默念一段靜心口訣，秦瑜只想蘇蘇一直開心就夠了，其餘的都被拋擲腦後。

「我們過去瞧瞧。」秦瑜開口道。蘇蘇小仙女頷首跟上，身穿青色衣裙的她小手微微提起裙擺，歡快的邁著小步伐，此時的心情愉快至極。

兩人一前一後，不一會就來到了正在下著皚皚白雪的山腰處。

蘇蘇抬頭看著滿天飛舞的飄雪，情不自禁地伸出芊芊玉手，空中散落的雪花飄到了手上。感受到手中的冰涼，和濕潤，蘇蘇一展笑顏。冰雪劃過那彎而細的睫毛，玉靨上紅霞瀰漫，點點雪花墜落在秀髮之上，染白了那傾世容顏。

蘇蘇也察覺到了，不過笑顏更甚，走到滿天飛雪之中，獨自跳起舞來。依照典籍上對『韶樂』的描寫，蘇蘇也學習了一二。只不過在此白雪的世界里，隨性洒脫，舞姿翩翩，蘇蘇是跟著自己的心在舞動。裙擺流轉，蓮藕似的雙臂張開，迎接著這些潔白的花朵。

少年郎此刻只覺得時間如果能暫停就好了，讓這一刻的美好延續到永遠…

大概是舞累了，蘇蘇停下看著痴痴望著自己的秦瑜，雙頰的紅暈更添幾分顏色。

「獃子，還在看什麼呢？」

「嗯~再看一位遺落凡間的小仙女不知道跳的什麼舞，反正好看就完了。」

「那你還想看嗎？」

少年郎的頭點得如小雞啄食一般快。只見蘇蘇背過身去，拍了拍身上的積雪，身體不自覺的微微顫抖了一下，搖著螓首道：「才不給你看呢！」

少年郎脫下外衣，上前給蘇蘇披上。「那先回去再說吧，這兒太冷了。」說完拍了拍蘇蘇的黑直的秀髮，將雪花一掃而盡。

「哼哼，看來得做厚一點的衣服了，下次來好穿上。」

蘇蘇看著披在身上的衣袍，衣領處秀麗的紋路還是自己一針一線給眼前著傢伙縫的。現在穿在自己身上，算這傢伙有良心。不過轉念一想，衣服給我了，他穿什麼啊！這裡越來越冷了，不行！得趕快回去。

蘇蘇突然伸手在秦瑜的腰間又來了一下，不過輕輕的，一點也不覺得痛。少年郎疑惑不解之際，蘇蘇已經快步往回跑了，秀髮輕撫在臉龐，傳來淡淡的幽香。

「走啦！木頭！」

少年郎仍停留在原地，憑藉過人的才智，少年郎又怎會不知道蘇蘇的用意。秦瑜被這個善良的女孩照顧了這些年，只想用自己的餘生來讓她一直快樂下去。她教自己識字彈琴，自己一學就會的前提是打了十二分精神。她想聽故事，自己忍受著頭腦撕裂的痛楚，努力找尋破碎的記憶。她想看雪，看看外面的世界，自己則常常『失蹤』，暗地裡把瑤池翻了個底朝天。

終於來到這雪色純潔的天地，蘇蘇也如願了，喜悅，是兩個人的。

此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頭頂的星空照耀著這一片白茫茫，群星閃爍，熠熠生輝。秦瑜望著奔向滿天星河的蘇蘇，大聲喊道：「夜色與雪色之間，蘇蘇是第三種絕色！」

小仙女聽到這裡回頭望去，自己已經走過好遠，離他也好遠，好想回去聽他在自己耳邊輕聲說這句話。但還是咬了咬銀牙，扭頭，腳步更加急促了。她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在她身後，這就夠了。

「啊…嚏…」望著蘇蘇的遠去，少年郎開始瑟瑟發抖了，「好冷~」雙手環抱於胸，用力搓動著。就在少年低頭打顫的時候，餘光瞥見山腳處有身影晃動。

「不是小金跟了出來吧…」

「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