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夜殺機
就在大都督府在籌備新潞安的比武大會，未來的南滿德聯盟還在磕磕絆絆，就像是要早夭的時候。
在東邊的哈里克部族，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打亂了南滿德各方的部署，攪得本就形式緊張的南蠻諸部風雲涌動無常。
……
之前說過，哈里克的聚集地位於平原的正中間，四面險要環繞，易守難攻。
夜晚，溪水般潺潺的月光灑落在哈里克部族外部的木質圍牆上，照的一根根粗壯的原木宛如銀色的巨柱，已經被削尖的頂端更像是鍍了一層白銀一樣，閃爍著寒光。
圍牆裡面，一棟棟粗壯的原木搭建而成的房子，也就比一個普通人的身高高一半而已，在中間留著一個大孔作為窗戶，到晚上就堵上。
建築雖然簡陋，卻無不散發著一股粗獷蠻橫的氣息，這也是南滿德最為普遍的建築風格，養活自己都吃力的南滿德蠻人們不屑於，也沒有功夫去研究美學，精心設計自己的房子。
如果說裝飾的話，或許那屋檐下一顆顆野獸的頭骨，就是這房子最好的裝飾，也唯有勇武，才是蠻人最大的美學，因為「她」可以讓自己打到獵物，擊敗掠奪者，從而和家人更好地生活下去，而不是餓死。
哈里克部族之中，唯一稱得上高大的，也就是位於部族中央的哈里克王帳，它高達三丈有餘，是當時哈里克兄弟三人集合部族大部分勇士的力量，從中央山脈和鐵木山脈之中跨越幾百里的距離，搬運原木修建而成。
當時為了建成這個代表著哈里克至高無上的權威的王帳，哈魯花費巨額代價從北邊的大明王朝請來了專業的工匠，才把那些原木變成了這棟雄偉的建築。
其實說是大帳，只不過是按照蠻人的習俗稱呼而已，除了規模，它已經跟大明王朝那些諸侯的宮殿沒什麼區別。
議事殿，寢宮，內庫等等一應俱全。
此時，這座宏偉的「大帳」之中，一些陰詭的事情正在乘著黑夜的掩護攀爬出來。
哈里克坐在自己寢宮的王座之上，看著下面那個瘦小的身影。
王座的旁邊桌子上，兩盞青牛油製作的燈搖晃著火苗，映射在地面上的影子翩翩起舞。
哈里克此時面色陰晴不定，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又顯得平和，似乎要做出什麼很艱難的決定。
而一直站在旁邊的那個瘦小的身影，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樣一動不動，若不是輕微的呼吸聲，誰也不會認為這就是一個活人。
「黑狼，我最親近的獵犬，你有把握嗎？」
那個好似死人一樣，被稱為「黑狼」的人緩緩的抬起了頭，如果這裡有別人在的話，說不定會被嚇得神經失常，從此成為廢人。
她的臉上一道道刀痕縱橫交錯，交錯盤結就像是一顆老樹根一樣，而在左邊的臉上，一些焦黑的斑痕堆疊在交錯的刀劍傷痕之上。
當她抬起頭的那一刻，彷彿是地獄的厲鬼從地面探出了頭顱，整個寢宮的氣溫都無形中下降了不少。
「我這條性命都是哈里克大王您就出來的，哈里克大王要我做的，無論如何都是有把握的。」
一陣沙啞的聲音從黑狼的聲帶中傳了出來，就像是清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一樣，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息。
「嗯！」哈里克重重地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此時他在謀划的，正是刺殺部族的大祭司。
哈里克本就是膽大包天，剛決果斷的人，當年是和自己的兄弟哈魯、哈倫聯手，發動政變，殺死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從而取得哈里克王位的人。
自然不會對於殺掉一個大祭司而感到遺憾，此時之所以猶豫，只不過是投鼠忌器，怕事情敗露不好收場而已。
當年大祭司師兄弟二人在三河以南傳播蠻神信仰，幫助無數的蠻人，在蠻人之中廣有人望，即使是在三河以北，蠻神殿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蠻神信仆。
庫里部族的大祭司去世，已經在整個蠻神的信仰界引動了極大的風波。
一旦自己部族的大祭司出事，恐怕整個南滿德都將會陷入一片戰火。
這樣的變亂之下，自己和自己的哈里克部族是否能夠笑到最後，恐怕連蠻神也說不清楚。
青牛燈的火光仍然在照映著黑狼那張猙獰的臉，自然也在照映著哈里克的陰晴不定。
猛地，哈里克的眼神突然堅定了下來。
他站起身來，走到寢宮的另一側，從桌子上拿起一把短劍，看著似乎不是南蠻風格，遞到黑狼的面前。
「黑狼，這是逃回來的風鷹帶回來的，據說叫做短劍，鋒利非常，你到時候用這把武器動手，一定不能留下痕迹。」
黑狼用左手接過哈里克手中的短劍，右手在劍鋒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正在疑惑，將右手縮回的時候，卻看到右手手心一道橫著，血絲正在冒出來。
黑狼用她特有的沙啞的聲音贊了一聲：
「好刀。」
「是劍，據說這是對面那個所謂的都督府的士卒用的制式武器，從這一點上看，那個所謂的都督府部族還真是個勁敵。」
黑狼並沒有理會哈里克的遺憾，她此時只想著手中的刀，和哈里克大王的任務而已。
「哈里克大王，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
大祭司的居所在整個部族的最東邊，靠近中央山脈的圍牆腳下。
據說當年蠻神就是從中央山脈走出來，一手石矛，身負石斧，騎著白馬，跟著青牛、赤狐、黑狼，頭上還盤旋著蒼鷹。
靠著這些，蠻神憑藉著他偉大的神力，把亂成一團的南滿德整合成一個統一的蠻族聯盟，對抗北面的大明和拜火教國。
他憐憫這南滿德的芸芸眾生，一草一木，為南蠻的蠻人們求來了神靈的穀物，教導了南蠻諸部養殖牲畜，才有了現在的蠻族諸部。
而等到南蠻諸部強大起來之後，蠻神完成了他的使命，又帶著青牛、白馬、赤狐、黑狼、頭頂盤旋這蒼鷹返回了中央山脈，就像當年他走出中央山脈一樣。
雖然後來無數的蠻人走進了中央山脈，尋找蠻神的足跡，卻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南滿德的數百萬蠻人，都還是相信蠻神最終是棲身在中央山脈之中，時時刻刻關注著他熱愛的南滿德生靈。
大祭司作為蠻神的忠實信徒，自然也是相信中央山脈是蠻神最終選擇的庇佑南滿德的安寢之地，所以在他的要求下，把自己的住處安置在了部族最靠近中央山脈的地方。
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房子，普通到除了房間裡面一盞還在亮著的青牛油燈還在傳出亮光之外，顯示跟周邊的普通蠻族民居的不同之外，再也沒有一絲差距。
此時，大祭司的房子周圍那些自願護衛安全的勇士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裡面，享受獨屬於南蠻的夜生活了。
黑狼悄無聲息的在房屋間穿梭，藉助著月光的照耀和那盞青牛油燈的燈光指引，一步步緩緩地靠近大祭司的房間。
緩緩地靠近了大祭司的房門，透過門的縫隙，向裡面看過去，只見大祭司坐在坐榻上，正在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青牛油燈的燈光襯映著大祭司蒼白的臉，蒼白的鬍鬚，蒼白的頭髮，透露出對蠻族眾子民的憐憫和熱愛，隱約間讓人以為，那就是蠻神的模樣。
黑狼輕輕地推了一下門，大祭司的們順從的打開了。
「孩子，你來了？」
黑狼心中一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祭司看著眼前手持兇器的黑狼，目光中並沒有害怕，反而帶著某種解脫。
他微笑著對黑狼說道：
「早就聽說哈里克手下有一個人，無論他說什麼，都會去做，哪怕是把武器指向蠻神，想必就是你吧？」
黑狼不由得又吃了一驚，自己的存在可是秘密，絕對不會超過三個，大祭司怎麼會知道？
不由得用她沙啞的聲音問道：
「你知道我要來？那你為什麼不準備護衛？」
「哈哈哈……準備護衛又能如何？還不是讓更多的蠻神子民為了我這個糟老頭子而自相殘殺？」大祭司輕輕的哈哈一笑，就像是給鄰居的小孩子解答疑惑一樣。
「哈里克的性格我還是理解的，他要出兵，我攔了他兩次，他自然會覺得我對他造成了威脅，我的死也就是必然的了。」
「行了，孩子，你動手吧，告訴哈里克，我死之後，如果有機會，把我和我那老夥計和葬在一起，就讓我和師兄在蠻神的架前再聚一世吧。」
不知怎麼的，黑狼的眼睛莫名的感覺到一陣酸酸的，她平時是個透明人，隱藏在哈里克的陰影之中，跟大祭司沒有打過交道。
可是此時，當她把那把鋒利的短劍捅進端坐在坐榻上的大祭司胸口之中的時候，她明白了為什麼這位老人在南滿德有這麼高的聲望。
大祭司此時尚未死去，他掙扎著羅東雙手，做出了那個向蠻神祈禱的姿勢，吃力的對著黑狼說道：
「記住……殺死我的，是……都督府的……刺客……」
說著，大祭司的蒼白的頭顱突然低了下去。
黑狼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刀痕流淌了下來，她跪在地上，對著大祭司磕了三個頭：
「偉大的蠻神啊，我的罪孽，等我死後一定進入地獄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