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流
卻說孔明抵達鎮守司的戰艦的時候,看到的情景真是讓他既感動又憤怒。
自己兄弟全副武裝,一副跟人拚命的樣子。手下一百多玄衣衛士卒也是甲胄在身,兵刃出鞘,一個個都像不知道是要去跟都督府的精銳火拚一樣。
甚至有幾個受傷的兄弟,甲胄上還帶著血跡,他們是當日從南陸戰場倖存下來的玄衣衛士,今天又願意為了自己去廝殺,孔明的心裡,隱隱有暖流涌動。
可是,這幫蠢貨這是要送死,孔明也不慣著他們,開口就罵。
「混賬,孔亮,你膽敢擅自調兵?還有你們,軍中未得軍令,不得擅自夜行,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玄衣衛們面面相覷,不由得把視線轉向孔亮。
孔亮看到兄長面帶怒色,看向自己,心中也犯怵,自己只是副指揮使,指揮使戰死之前,是沒有獨立指揮權的。兄長已經回來了,自己總不能說,自己是要帶人去攻擊都督府吧。只得支支吾吾的說:
「這個,大哥,我是想要去接你……」
「一派胡言,去接我用得到這麼多人?都一個個睜眉瞪眼的幹嘛?給我滾回去睡覺。」
眾人一聽孔明發話,趕緊一鬨而散。孔亮也想混在人群中撤退,卻被孔明喊住。
不一會兒,甲板上只剩下孔明孔亮兄弟二人,孔亮被孔明瞪得正不自在,剛想開口,卻聽孔明一聲呵斥「跟我來」
一路無話,很快就來到了孔明的房間。
進了房間,孔明親自動手,點亮了蠟燭,兩兄弟各自落座,陷入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孔明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阿亮,你說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走?」
「兄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自然聽兄長的,還是說那白軒小兒有什麼條件?」說完,忽的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兄,我有一句話,你可能不太願意聽,人家白氏子承父業,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白老都督其實也待咱們不薄。咱們跟著那何英插這麼一手,欺負人家白氏幼主,實在不太地道。」
孔明一皺眉頭:」哼,那你說怎麼辦?你我玄衣衛是天子親兵,領的是天子的恩典,受的是天子欽命。暗中削弱七大節度使和四大都護府,那是天家的意志,你我難道就因為白老都督的恩德,就背叛天子嗎?「
看到哥哥生氣,孔亮本來想著幾次住口,卻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大兄,咱們領了天子密令,削弱都督府不假,可是何英他現在已經不是暗中削弱,這是要奪人基業啊。大丈夫堂堂七尺之軀,當學大漢高祖皇帝,身懸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為子孫後代掙得家業,哪能蠅營狗苟,做出這等欺軟怕硬,奪人基業的事情?更何況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今日我等強取豪奪,毀人家白氏基業,將來難道就不怕有人來奪我孔家的家業嗎?要我說,天子他老人家也是糊塗了……「
聽到孔亮越說越沒譜,孔明心中一急,」呼「的一聲,站起身來,趕緊打斷孔亮的話語。
「混賬,你不要命了!安敢出此無君無父之言?早就說了,讓你不要聽信那些狂徒之論。罷了,我今日也不是想跟你爭這個,白軒之所以放我回來,是要跟我達成暗盟,要率軍北上,奪南滿德之地立基。我就是想聽聽你的看法,你怎麼看?」
「這個,如果能找到回去的道路,那自然是最好的,不過我偷偷的去過巡天司林老爺子那裡問過,這裡的天象跟咱們大乾朝的天象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他跟我講了一個瘋狂的想法,這裡很有可能是另一個世界,咱們很有可能回不去了。「
偷偷的看了一下孔明的臉色,見他沒有生氣,孔亮心中一松,接著說道。
「此外,都督府軍方那幫人嚷嚷著要南下報仇,我琢磨著也不靠譜,他們也不想想我們吃什麼,如果我所料不錯,目前我等補給應該不是很足,南陸那幫蠻族,現在正值同盟,更是打敗了都督府,心氣兒正高,打下去必然是曠日持久,咱們有沒有地方補充軍力,那是取死之道」
「所以,你是贊同奪地立基了?」
孔亮正要肯定,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兄長是大乾皇室的死忠,自己奪地立基的想法肯定不會得到兄長認同。
看到兄弟欲言又止的神情,孔明瞬間懂了。不知怎的,孔明心中既有兄弟跟自己一條心的欣慰,同時,也有一絲悲涼驀然生於心頭。
自己雖然為了手底下兄弟的生路著想,同意了白軒的計劃,但是對於大乾天子的恩德,還是感懷在心的。此時的他,未嘗沒有留著有用之身,為天子監察都督府的想法。
可是不過是兩年多的時間,就已經是這種情況。不知道三五年後,還會有多少人會為了天子而去跟都督府正面對抗。
也不知道,這次的決定是對是錯。罷了,開弓哪有回頭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這裡,孔明不再猶豫,直接走到自己兄弟面前,囑咐道:
「那好,明天都督府議事,其一是白軒要繼承大都督之位,其二是定下接下來的長策,未免出現差池,你負責明日拖住何英,不讓他搗亂。我代表鎮守司去見證白軒繼承都督府,以證名分。如果何英想整幺蛾子,就把他關起來。「
「是,兄長。那要是沒什麼事情,我先回去了?」說著,孔亮站了起來,就欲離開。
「回去吧,還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以後少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人來往。」
「額……遵命」
……
一夜無話,轉眼天明。
太陽自海平面上緩緩升起,給艦隊撒上一片金黃。
這是難得的好天氣,好兆頭。艦隊眾人心情不錯,紛紛行動起來,揚帆再出發,儘管,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裡。
王五是都督府前軍校尉部下轄甲部都尉斥候隊的新任隊率,素來以驍勇善戰著稱,再加上他性格豪邁,善待士卒,好救人急難,在士卒中廣有聲望。
南陸之戰,在斥候隊原隊率陣亡的情況下,王五帶著斥候隊百騎爭先,連破南陸聯軍五道防線,唬的大酋長摩爾·曼斯克望風而走,為都督府被圍的部隊打開一個缺口。
戰後,王五被前軍校尉任命為斥候隊隊率。
船上帶著的日子十分沉悶無聊,王五日常的在甲板上吹風散心,驅散心中的煩悶,作為一個沒讀多少書的小兵,王五其實並不懂那些大道理,從軍也沒想著什麼報效天子什麼的。只不過是因為家中那點田地,自己四個兄長都沒得種,到了自己這裡,實在是沒得指望了。
眼見家中高堂父母為這事兒愁眉不展,好強的王五眼一閉心一狠就吃了這碗殺人的飯。本來按照王五的意思,是要參加侯府親軍的,畢竟一方面侯府親軍待遇優厚有目共睹,另一方面老爺子總是念叨當年鬧災荒的時候,是潞安候府施粥救了自己一家性命,自己也應該知恩圖報,這一條賤命,就賣給侯府了。
誰想到帝國制度,侯府的本土親軍不得超額,早就輪不到自己了。沒辦法,都督府也是為潞安候效力,也就加入了都督府。
「哎,聽說了嗎?」
「什麼啊?」
「聽說昨天鎮守使大人前往都督府主艦,逼迫都督府東行尋求歸路。」
「什麼?這怎麼可以,那麼多兄弟死在了南陸,就這麼算了?」
突然,一陣竊竊私語傳入王五的耳中。本來王五也知道這幾個兄弟是閑得無聊胡說八道,就當聽個樂子,可是越聽越不是味道,不由得走過去打斷他們。
「胡老三,你這話聽誰說的?你小子可不要瞎傳謠言,咱們都督府啥時候吃過虧不還手?你小心軍法司那幫大爺們把你抓起來,治你一個擾亂軍心的罪名。「
胡老三嚇了一跳,作為老兵油子,如何不知道「擾亂軍心」是什麼罪名,趕緊回過頭去,一看是王五,面上剛剛升起的諂媚的笑容瞬間又收回去了。
也不害怕,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王五面前,從左邊腰帶上抽出一個煙袋,點燃了,遞給王五。
這個可是個新玩意兒,大乾的時候可沒有抽煙這一說法,這是從西陸學來的,海上航行壓力大,老都督見西陸人都抽這個,老都督就把它當做特產搞了一些,一方面進貢天子,另一方面也發了一些給士兵。
「是五哥啊,來一口?您這嚇我一跳。哥哥您可不興拿著『擾亂軍心』嚇唬我的,軍法司還好點,非戰時也就是一通軍棍的事兒,要是這話被鎮守司那幫孫子知道了,一不小心我脖子上這顆大好的人頭就得搬家。」
這個時候其他的士兵也反應過來,「五哥早啊」「五哥好」的聲音此起彼伏。
王五接過煙袋,抽了一口。然後朝著眾人環視一周,都是自己手下這幫老**,戰陣廝殺不含糊,一閑下來總是能惹點事情,不過自己也懶得說,因為自己也是這種德行。於是揮了揮手,像趕羊一樣。
「行了,別給我滾,扯淡的時候也心裡有點數,別整天給我惹事兒。「
眾人向鳥獸一般趕緊走了,胡老三走了幾步,一咬牙,又返回來了,差點撞上回身的王五。
「咋了,三哥?」說著,就把煙袋遞向胡老三。
胡老三沒有接煙袋,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看了一下。
開口說道:「不是煙的事兒,五子,剛剛說的那件事兒不是我瞎編的,今天早上我跟著水師輜重隊的兄弟去搬物資的時候,遇上了一個在親軍裡面的兄弟,是他跟我說的。「
「是嗎」王五還是沒當回事兒,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自己和胡老三是鄰村的,深知這個人就是那種喜歡誇大其詞的人,很隨意的應付他:
「這事兒,不該咱操心。上面的人也不是傻子,這回去的路那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的?你放心吧,咱們兄弟肯定還會過去,給那南陸的蠻子們一個教訓。」
胡老三看到王五不當回事兒,頓時急了。
「嗨,老都督在的時候,那當然沒有二話,早就殺過去了。可是現在不是特殊嘛,少都督年少,聽說昨天何鎮使去了主艦,逼得少都督同意放棄報仇,向東行駛回歸大乾。「
「胡說八道,何鎮使有幾個膽子,膽敢威逼潞安白氏?那可是與國同休的鎮候,何況都督府的眾位大人就這麼看著?這種流言你也敢胡傳?你是真活膩味了?」
見到王五還是不信,胡老三是真有點著急了,雖然早上第一次聽說的時候,自己也是不敢置信。
「這麼大的事兒,我怎麼敢騙你,是真的。那兄弟告訴我,昨天下午,玄衣衛和親軍那邊差點打起來,這少侯爺畢竟年少,哪敢真的引發大戰?所以就跟何鎮使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