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與徐喬的爭執(一)
大殿內陰沉沉的,因為人睡覺的緣故,四處都被拉上了窗帘,遮擋陽光,人醒的突然,故而也沒有拉開。
今兒個的陽光本來就不算明亮,大殿內又都擋著,也沒點蠟燭,所以就越發叫人覺得昏暗,就如同是在人心中蒙上了一層黑霧。
溫黁就趴在床上靜靜的躺著,披頭散髮身著中衣,那雙大眼睛睜著,眼淚一滴滴的往下落,連擦都不擦。
徐喬站在床邊,原本怒氣沖沖,不過瞧見人這副樣子,怒氣壓制住了一些,但聲音仍舊有些生硬:「你又怎麼了?」
他居然還好意思問自己怎麼了?
「我身體不大舒服,還請陛下先離開。」溫黁擦了把眼淚,把頭扭過去,根本不想看見這個人,現如今自己腦袋也熱的很,倘若腦袋一熱,針鋒相對起來,對誰都不好。
徐喬如何會相信這幅話,那人擺明了就是在不高興,冷冷的說:「你要是身子不舒服,那就找太醫來看,給我甩什麼臉子?我才剛回來!」
對於他來說也挺莫名其妙的,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如今就渾然換了個人似得,他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本就疲倦,想要溫黁的溫柔,得到的結果卻是冷言冷語,一瞬間甚至忍不住爆發出來。
溫黁同樣也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聽聞此言竟直坐了起來,那雙眼睛從人身上掃過,涼涼的說:「我就是看見陛下才身子不舒服的,所以請陛下先離開。」
徐喬的一下上前一步,半跪在床上,抓住對方的手,直接壓在了身底下:「整個皇宮都是朕的,朕想在哪兒就在哪兒,你怎麼這麼不高興,看見朕活著你不高興嗎?!」
溫黁的手臂被抓得有些疼,想要用力的掙脫開,然而他抓得死死的,就只能被鉗制住。越是這般,她就越難過,最後索性放棄,眼睛睜得大大的,透著些空洞:「我有什麼不高興的,陛下活著多好,況且陛下若不是早有準備的話,會以身涉險嗎?」
他微微一怔,將人手鬆開,坐在床邊說:「你在怨我沒有將這件事情提前告訴你?」
倒是難得抓得住重點。
溫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怎麼會呢?陛下之前不就是和我說過嗎?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告訴我。」
「那你還生什麼氣?」徐喬心中有一百個不明白需要有人來解答,同時也不明白,女子都是會說反話的。
看著他那麼坦然無比的問出這句話,溫黁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個爆竹,被點上了火,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拿著了枕頭,然後照著人扔了過去。
好在是軟綿綿的枕頭,即便是打在身上也不疼,但是徐喬有些懵:「說著說著話,你怎麼動手打人?!」
溫黁冷冷一笑,指著那枕頭說:「自打你遭遇刺殺生死不明的消息傳來,我就根本沒沾過枕頭,那上面都是冰冰涼涼的,就跟我這心是一樣的。陛下,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沒心的人,哪怕有朝一日你死了,我也能瀟瀟洒灑的過活?」
徐喬抿了抿嘴,冷靜的說:「跟你說又有什麼用,你知道了能做什麼?」
「我什麼都做不了,但至少我可以不這麼難過。」溫黁那一瞬間真的是崩潰了,聲音喊得都嘶啞:「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哪怕是一絲一毫也好,有沒有想過我會多痛苦,我死的心都有了!外有強敵,內有弱兒,在那幾天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折磨。你真的喜歡我嗎?倘若你喜歡我,又為什麼會讓我這麼難過!」
他沒想到這麼做可能會讓對方痛苦,沉吟了片刻,說:「你在皇城裡面是不會有危險的,有張侯爺在,還有長生趕回來……哪怕是我死了,也一樣能夠扶持煜兒登基。」
溫黁用力的擦了一下眼睛:「難怪之前你一直讓我去給你批奏著,你是不是想好了這一次倘若有什麼意外的話?回過頭去,我就成為太后,在煜兒沒成年之前,代為處理政務?」
徐喬的確有過這種想法:「每個計謀都會有誤差,我也不確定我是否能全身而退。」
好個思慮周全的皇帝陛下,她簡直想要為對方拍手叫好,倒是時時刻刻惦記著朝稱上面的一舉一動,完完全全都忘了身為一個人,一個人的難過,一個人的情緒。
溫黁坐在那,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徐喬心中升起一抹愧疚之意,也有些手足無措,試探性的將自己手中拿著的聖旨遞了過去:「我走之前就已經留下一道旨意,立煜兒為太子。」
她看都不看那明黃色的聖旨,只是盯著人的眼睛:「除了這個呢?」
這一次陳省長之所以會這般配合就是因為一個緣故,那就是皇帝陛下許諾不廢后,給一個顏面。
他說:「雖然不廢陳岫然皇后的位置,但人是別想回宮的,還是只有你和我。你不是一直想要讓煜兒成為太子嗎?這一次再也沒人能阻攔了。」
溫黁捂著自己的臉,根本就控制不住那眼中冒出來的眼淚,那一刻的委屈,難過,傷心全都爆發了出來,就像是決堤的岸邊,噴涌而下。
她要當她的皇后,要和他死後同葬,當後人提起徐喬的時候,緊跟著的就是溫黁,永遠都沒人能分開。
徐喬看著她哭,也覺得很疲憊:「你想要什麼?」
「我要當皇后,陛下不知道嗎?」溫黁看著他,哽咽得不能自持。
他說:「那不是因為有人阻止煜兒成為太子?」
「沒有這一樁事兒,我也想成為皇后,成為你的妻子,成為嫡妻。」溫黁覺得自己野心還不小,笑了笑:「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行為,而讓我的孩子成為庶出,這個要萌生一輩子的污點。陛下還是太子殿下的時候嘲笑齊王,不就是一直說對方是小婦生的么?」
徐想想把自己說過的那些話都吞下去,整個人的左邊像是火烤,右邊像是冰凍,渾身上下就沒一個好地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將眼睛睜開:「陳岫然不能廢,但是煜兒還會是太子,誰要是敢拿他的出身挑草,朕一定不會饒過。」
「陛下堵得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溫黁在那裡一味冷笑著:「陛下解得了我心中的心結嗎?」
宸妃再好,終究是妾。
徐喬也很難受,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的質問:「你究竟是喜歡朕,還是喜歡皇后的位置?」
她不甘示弱的直視對方,一字一句的說:「我嫁給你的時候,你還不是皇帝,怎知皇后之位?」
「既然你當初就不是皇后,那你現在又跟我求什麼?」他真的不明白,即便是沒有皇后那個頭銜又如何?陳岫然倒是有那個頭銜的,好到哪兒去?最重要的不是他這一顆心嗎?
然而卻忘了一句話,叫做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像心這種容易改變的東西總是會叫人害怕的,名分才是沒那麼容易變的東西。成為了他的妻子,有些事情才能名正言順。
「是陛下許諾我會廢后的,你一遍一遍的跟我說你會廢后卻又食言,可考慮過我的心情?」溫黁突然放聲大笑,笑的厲害,身子不斷的發抖,對方給自己什麼,自己都要笑著接著。對方若是不給,自己也不能去要。明明知道這樣做才是正確的,可她就是管不了自己的那一顆心。
人生在世,皆有所求。強扭的瓜不甜至少扭的下來,最怕的就是求不來,得不到。
張侯爺的話一遍遍的在心間回蕩,都快趕上毒藥了。
「青櫻死了,為了救我。」徐喬伸手在自己的額間用力的按了按,想要驅散那一直纏繞著自己的頭疼,一股噁心的感覺叫人不斷的卻反胃,彷彿說出的這句話有多讓人噁心。
溫黁身子抖了抖,停止住了笑聲。
走的時候好好的走,回來的時候卻成了別人嘴中的一個消息。
「臨死之前什麼都沒求,所以說這個人很聰明,很奸詐,無怨無悔才叫人心有憐憫。」徐喬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她丈夫救過我,她救過我,我這個人沒什麼良知,但好歹也有點良心。溫黁,你還要我廢后嗎?」
青櫻最想求的,莫過於給陳家點顏面。
溫黁冷靜的說:「別說是青櫻死了,就是這天底下的人死光了,我也要你廢后,我也要當你的皇后。」
總是去說徐喬冷情冷血,但實際上這個人是有心的,那一瞬間,她其實才是沒心的。
明明知道青櫻就那一個所求,還不當回事兒,她那一刻只有一個想法,人都死了,還他媽談什麼情分?
她勾起了一個笑容:「你瞧瞧,都在攔著我,明明距離那個位置我只有一步之遙,好像我靠近了那個位置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可是為什麼呢?殺人害命的不是我,我沒做錯什麼,只是想要點自己應得的。」
溫黁要成為徐喬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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