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來嘲笑你
眼見著屋裡面沒有其他人,就直接走到了洗臉的地方。
其君肯定是起來的要更早一些,因為屋內已經燃上了火盆子,被燒的火熱。住在屋裡,一點兒都不覺得了,也不會再畏手畏腳。那熱水已經打好了,就放在那,手伸進去,溫度剛剛好。
洗完臉之後便自己去梳頭,鏡中的人比起剛剛起來的時候精神了不少,彎彎的柳葉眉看上去特別的柔和,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隨意的梳了最簡單的單螺髻,配上幾根銀釵,喜鵲登枝的抽絲銀釵雖然不是最華貴的,卻很精巧,所以一直都很喜歡。
歡歡喜喜地將自己打扮了一番之後,雖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清雅秀麗,因為經歷的關係,總是喜歡垂著頭,看上去格外的柔順。
這邊剛打扮完,那邊去取早餐的,其君也回來了,但是一進來就沉著臉,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將那一點一點的早餐拿出來,甚至險些拿灑了百合枸杞粥。
溫黁慢條斯理的用完早餐,方才抬起頭來問:「有人欺負你了不成?」
其君沏了杯花茶,讓自家小姐漱口,聽聞此言微微一怔,緊接著就把茶端了過去,輕輕搖頭:「沒什麼事兒,小姐,不用為奴婢擔心。」
溫黁見這般推辭的樣子,就越擔心,趕緊就拉住對方的手,關切地說:「我如今在府邸里,終究是被父親瞧見了,母親也不像從前那樣欺負我,你跟我說,我還是能做主的。」
其君身子一僵,有些不忍心說,但看著小姐關切的樣子,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便只能硬著頭皮,嘆息道:「哪裡是奴婢被欺負了,分明是替小姐說不平。今兒個早上老爺那邊來人,小姐,早上請安的事兒歇一歇,讓著好好休息,奴婢自然要去幫小姐謝恩。便幫小姐整理好早上需要用的東西後去了書房。不曾想夫人竟是先一步去了,也不知和老爺說了些什麼,兩個人爭吵了起來。就聽見老爺大喊了一聲……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平白無故能鬧出這樣的事兒嗎……」
這句話是真耳熟,徐喬曾經說過一次,用來嚇唬自己。沒想到自己父親也說了一次,應該是在說自己。
她先是怔了一下,半響就反應了過來,應該是夫人發覺昨天的事情,以為出現了什麼大事,卻瞞著她,故而過去鬧了。
父親應該是在氣急之下,才說的話。
不過也足以叫人心涼半截,大清早的聽到這樣的消息,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該哭的話太軟弱,如果笑的話心也太大了。
其君見自家小姐獃滯的坐在哪,腿下一軟,趕緊跪了下來:「奴婢不應該說這些事兒了,說不定是奴婢聽錯了,小姐萬萬要寬心。」
溫黁並不覺得對方會看錯,但也不會有多看重父親說的話,畢竟早就已經習慣了對方不看重自己,況且人氣急了,什麼都會往出說的。
只是有些可惜了,那個荷包,雖然做的不用心,匆忙趕製出來的,但的確費了自己一番功夫。
該死心的人哪,趕緊死心吧。
「我沒事兒,也沒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她用花茶漱口,然後甜甜的微笑,然後又將人拽了起來。
其君吶吶地站起來,說了一句:「其實老爺也挺憐惜小姐的,特意吩咐人說不用請安,好好休息,是夫人又過去鬧了,老爺氣急了,才會遷怒小姐的。」
溫黁只是笑了笑,根本就不信這番說辭,之所以把請安給弄沒了,就是因為不想自己去跟大夫人說,省著再鬧出什麼事情了,更關心憐惜壓根兒就扯不上關係。
結果夫人還是知道了,然後又去鬧了一番,賈士緣應該挺頭疼的。畢竟這個妻子還不能休,放在那兒又不安分,每日裡頭疼,說不定還會想起莫姨娘的好。
莫姨娘和夫人鬥了這麼長時間,應該也不僅僅是對方厲害,同樣也是因為對手愚蠢。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免了我的請安,這些日子又能睡早覺了。」即便是莫姨娘能回來,第一個上去纏鬥的也會是大夫人。
她站起身來,隨意的走動了一下:「其君,你快點收拾了,然後陪我出去走一趟。」
其君一面收拾了東西,一面好奇地問:「小姐去哪兒?出去散步嗎?」
溫黁笑了笑,差不多吧。
她想要去看看溫墨。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總算髮現了一點,那就是溫墨和莫姨娘不一樣。
即便莫姨娘再得寵,也只是妾室,但是溫墨卻是賈士緣的女兒,所以莫姨娘只要觸碰到賈士緣一次底線,就會被送走,但是溫墨卻可以屢次挑戰。
她明白,能夠理解,但卻接受不了。
溫墨的挑戰底線是站在傷害自己的基礎上,自己如何能夠接受?
如果暫時沒辦法對付對方的話,那就只能隱忍下來,可是胸口的怒火在折磨著自己,告訴沒辦法再去隱忍了,所以想要見一見對方。
長期被禁足,奴婢們肯定會怠慢,每個人都是捧高踩低。
溫黁倒是因為夫人的事,以及父親前陣子還算看重,因此被奴婢們高看一等,一個個都巴結著,想要進去,根本就不是難事,守門的婆子立刻就放人進去,當然也不忘給點兒錢財,畢竟拿人錢財,才好聽人消災。
一進去就瞧見這院子裡面收拾得並不幹凈,甚至有些泥濘不堪,院子裡面堆砌的雪是自己化了的,而不是有人提前掃走。
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便徑直去了屋內,和上次來見,真的是天差地別。
隨著門被推開,並沒有什麼暖意傳出來,走進去也覺得冷,仔細瞧就發覺,原本應該燃燒著的火盆子已經被熄滅了,地上堆著的全都是黑炭。
像這種黑炭燃燒起來有很大嗆鼻的霉味兒,聞多了還容易中毒,必須要開著窗戶開著門。到了冬季,窗戶都被封了起來,這門又不能開著,自然也就不敢輕易的點。
就是在這哆哆嗦嗦的時候,溫墨還要躲在書桌後面,眼睛通紅,四周發黑,不斷的抄寫金剛經,這是懲罰。
溫黁進去,看到這樣的場面並沒有多少憐憫,昔日自己也是這樣度過的,而且字跡必須要工整,否則母親便會加以懲罰。
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尋常的事情,隨意的走了過去,看著那抄寫出來的經書,連夜趕抄的,也只抄出來了三本。拿起其中一本,看了看,字跡還算工整。
溫墨整個人的寒毛乍起,對於這個人又恨又忌憚,一把就將經書搶了過來,冷冷的說:「你來這兒幹什麼?」
溫黁瞧這人,溫柔的笑了笑:「聽說父親罰妹妹抄寫經書,我是來告訴妹妹,千萬別怨父親,他是心疼妹妹的。我只是稍微說了一下,父親就決定解了你的禁足,否則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你啊,發現有多心疼你。」
溫墨從未想過,原來找自己竟是這個原因,當然不相信對方會是好意,分明是知道自己不在院子內,所以才會故意這麼說的。父親既然同意要解除自己的禁足,那就是早有這個意思,就是因為對方橫插一杠,所以自己又被禁足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卑鄙!來了就只是看我笑話的吧!」
被罵這一聲卑鄙,其實一點兒都不生氣,因為被一個卑劣的人罵一聲卑鄙,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兒。
她柔聲笑了笑:「不及妹妹十分之一,你一出手可就是想要毀了我的清譽。不過難怪父親總說妹妹聰慧,沒想到這一猜,就猜到了我來的意圖。」
沒錯,我就是來嘲笑你,我就是來笑話你的。
溫墨氣得渾身發抖,隨手將經書摔到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別得意的太早,父親不過就是罰我抄寫經書而已,根本就不難,哼。」
溫黁的目光掃向那些經書,其實自己是非常有畏懼之心的,對任何事情都保持著尊敬,所以在心裡還念了句阿彌陀佛,默默的說,這個人的信念不誠,抄出來的經書也飽含惡念,都是糊弄而已,不要也罷。
在這般想完之後,便拿起經書,嚓一聲,直接撕開。
在溫墨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那已經抄寫好的三本通通撕開,於是,一個晚上的心血就付之東流。
她一下子就瘋了,尖叫著往前沖:「你這賤人,在做什麼?我要告訴父親!」
其君是跟著進來的,常年做活當下人,力氣當然比這群小姐的,一下子就將溫墨給按住了。
溫黁就站在那兒,動也不動,笑意盈盈:「我當然是見不得你好過,給你再找點麻煩。既然做了,就不怕你說,你去說唄。看父親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我還要跟父親說,是你自己把經書給撕了,然後回頭陷害我呢。」
溫墨因為自己的心血沒了,極為的激動,又因為對方的話,氣得險些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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