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回宮
宮中一切如舊,尤其是長春宮中,就連花草都與離開的那年一模一樣,據說是因為徐喬的吩咐,一點兒都不能改變。費了那麼大力氣卻保存下來,也算是用了心思的,不過只是陛下動了動嘴,底下的人跑斷腿而已,溫黁也沒太當回事兒。
她頭綰風流別緻流蘇髻,輕攏慢拈的雲鬢里插著四根頂花珠簪,那些個珠花是由珍珠穿成,大小一致,宛若一朵盛開的牡丹就點綴在髮髻上,髮飾不重,而且漂亮。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赤金掛鈴鐺的手鐲,隨著走動發出悅耳的聲響,這一切都被遮擋在淡黃織金錦緞對襟長襖下,逶迤拖地朱綉百合忍冬花纏枝綠葉裙,從那六匹馬拉著的豪華馬車上下來,踩著淺金色並蒂蓮花小靴,被攙扶著一步一步回了宮。
地面上被鋪了一層紅毯,她踩在上面,抵達長春宮,底下的宮女太監們站成一排,齊刷刷的給人行禮:「恭請宸妃娘娘安。」
按理說宸妃回宮,底下的妃嬪都是要來迎接的,徐喬覺得礙眼,便誰都沒讓誰來,這個穿著龍袍,在那等候著,眼睛笑眯眯的一彎,在陽光下似乎閃爍起了光芒。
溫黁心中暗道,妖孽。這個人哪怕是做了天底下最壞的事兒,但只要衝著人笑一笑,就好像都能被原諒。
「回來了。」他在那輕聲的說著,伸出手來。
她將手搭了上去,十指緊扣,微笑著說:「回來了。」
你我也許會分開,但總歸不會太遠,所有久別的分離,都是為了重逢。
如今你我終究重逢。
兩個人回了殿內,徐喬緊緊的拉著她的手,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她還是那般的柔弱纖細,彷彿風一吹就折斷了,可偏偏又如此的堅韌不拔,那雙明亮的眼睛含著笑意,紅潤的嘴唇在那抿著,身量徹底的展開,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成年人,與昔日離宮的時候有著略微的差別,卻又叫人察覺不出來。
那美麗的女子身上多出來的一分,名叫做底氣,她不像以往離不開,而是能離開。
兩個人當中,總有一人是強,一人是弱,孰強孰弱,只看誰更喜歡,誰更看重,如今可謂是一目了然,分辨的清楚。
「你懷著身孕,在外邊耽擱不得,所以就先以宸妃的身份將你接回來,回過頭就等你生了孩子,你方便了,就舉辦立后的事宜。」徐喬在說的時候心中不知為何有幾分忐忑,那雙眼睛一味的盯著人,想要從對方的眼睛裡面尋找最真實的答案。
溫黁微微笑了笑,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倒也不必那麼麻煩了。」
他不明白,也不敢跟人吵,輕聲說:「從前你一直管我要,如今我給了,比為何又不要了?」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
皇后這個位置沒多大的用處,只是因為是名義上的陛下的妻子,所以她才會一直想要,可陳岫然已死,一切就都沒了挽回的餘地,她至死都是陛下的原配。溫黁此時成為皇后,何不成為皇后並沒有什麼區別,也都是妾室。和之前逼著徐喬廢后不同,之前倘若徐喬廢后,那溫黁就不是繼室。
而是堂堂正正,他的妻子。
現在的皇后之位,早就失去了最終的意義,不要也罷。反正無論是皇后還是宸妃,沒什麼區別了。
徐喬不能說是不失望,只是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一想這人才剛剛回來,便也不想就這件事情再深入討論,低頭說:「我都依你。」
溫黁看人那副樣子,也知道不能逼著太緊,往前靠了靠,兩個人的額頭貼著額頭,她細語呢喃:「我想過了,以後就只有你和我了,還有我們的寶寶,我什麼都不怕了。有了你,我什麼都不怕。」
徐喬緊緊的將人摟在懷裡,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這兩年間第一次覺得人徹徹底底的在自己身邊,還好有失而復得的機會,還好。
兩個人的談話其實是為了彼此之間的生疏做一個緩衝,畢竟兩年的時間雖然沒有少了恩愛,但終究沒有住在一起,如今卻是真真的在往一起靠,回到了以往。
這一次溫黁終於有底氣說不,徐喬也學會了什麼叫做體諒,暫時的分開,也許不一定是壞事。
一番折騰之後,回到闊別已久的房間,整個人躺在那柔軟的床上,這才生出幾分歡喜之意,誰最親?
自然是這柔軟的床最親。
很快就有人跟她來搶著床了,徐喬當天晚上說什麼都要留宿,抵不過對方的星星眼,溫黁舉手投降。
一番恩愛之後,徐喬將人摟在懷裡,喃喃的說:「你走之後,我將煜兒帶到了乾清宮養著,就再也沒來過長春宮,沒想到還能來。」
溫黁有些困意,但聽著這些話還是鼻子一酸,若無其事的說:「過去種種都是過去,你不要再想,不然心裡難過,你難過了我也不舒服。」
徐喬在她脖頸處蹭了蹭,像一隻大犬,貪戀的主人身上的溫度,也請求被撫摸:「我當然不會再想,美人在懷,誰還有那個心情再去想別的?」
溫黁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下,往一邊躲了躲:「差不多就行了,我肚子里可還有你的孩子,再這麼折騰下去,回頭她該生氣了。」
徐喬不肯將人放過,好說歹說又商量了一次。
這份恩恩愛愛,讓人聽了都臉紅,守在門口等著伺候的雲朵笑容也真的綻放了起來,主子們相安無事,她才能笑得那般高興。
站在對面的大總管同樣如此笑,總算有人能來勸陛下了,不叫自己受罪,他鬆了口氣。
長春宮裡是真的回來人了,有了生氣,大家有了盼頭,底下的人有了嚼舌根的東西,又在開始好奇,宸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過去種種都被拿出來說,叫人不免感嘆,寵妃就是寵妃,這待遇真的是沒的說。
自打回宮之後,溫黁徹底的講起了宸妃一職,過的是風生水起,宮外的時候一切講究個自己親力親為,回到宮中底下的宮女們個個都是伺候慣人的,自然是將人伺候得極好,身子都開始變軟,不愛動了。
溫黁看著那一個個的美人宮女,不禁感嘆道,美人窩果然是英雄冢,她這個英雄也變得癱軟下來。
這般靜靜的享受了沒多久,麻煩的事兒便來了,一入冬季,往些年腿都是要疼的,今年也不例外,尤其還懷著孩子,也就越發的不適。
想當初懷著煜兒的時候,她心裡就琢磨著,生個孩子太疼太累,只要這一個便罷了,可不曾想又來了一個,而且還不能退貨。
正所謂小別勝新婚,如今人回來了,徐喬自然是日日圍著轉,但凡奏摺處理完了,便來到此處,親自給揉腿。
溫黁享受了非常不錯的待遇,張嘴吃著煜兒未來的葡萄,笑眯眯的說:「兩個都很乖。」
這便是在占徐喬的便宜,徐喬聽了也不生氣,在那勾唇一笑,邪氣的很:「你如今這麼難過,我有很大的責任,自然得承擔一些。」
溫黁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肚子,微微一臉紅,瞪了他一眼:「小孩子面前竟說些不三不四不著調的話,陛下就是這麼以身作則的嗎?」
煜兒眨了眨眼睛,問:「什麼叫做不三不四不著調?」
溫黁頓時便覺得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期期艾艾的解釋:「倒也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這葡萄很好吃,是從南方運來的,你自個也多吃點,不用總給娘。」
煜兒一本正經的說:「娘懷著孩子是很辛苦的,好吃的要先緊著娘來,那娘以後是不是就不走了?」
溫黁揉了揉這孩子的頭,直誇懂事,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知事兒,未免讓人有幾分心疼,尤其是那最後一句問話,她神色一暗:「娘不走了,但是煜兒得知道,無論娘在哪裡,我最愛的人都是你。」
煜兒抿了抿嘴在那微微笑,母子二人一片情深。
徐喬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大腿,把自己給忘了。
溫黁忍受著那股大力勁兒,只當作不知道,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堂堂皇帝陛下真是沒出息,居然跟小孩爭來倒去,不嫌丟人。
一家三人團聚在一起,是一件久別重逢的好事兒,陛下精神氣兒都好了不少,之前一直反駁朝臣立太子的奏摺,如今也全都扣留。本來是想著儘早立太子,讓張侯爺也能看見太子殿下的,誰曾想人走得太快太早,這件事情耽擱了下來。
她如今懷孕,立太子不是個輕鬆的事兒,也少不了在其中跑著,索性就想等著人家孩子生下來之後,到時候也不遲,反正不過一年的光景。
煜兒如今才三歲,連書都沒讀呢,這種事情也的確不著急。
對於朝臣來說,陛下只要鬆口便好了,大家也不急著催。
於是就在一片和諧當中,迎來了冬季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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