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說開
「父皇從來不會這樣摟著我睡覺,我生病了也不會,還是第一次有人摟著我睡。」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有自己單獨的一張床,乳娘會在旁邊的床陪著,但絕不會摟在一起,這也是為了培養孩子堅韌的性格。
徐喬對煜兒很用心,但終究是個糙漢子,在養孩子方面有很多不經心,這脾氣也算不得太好,才造成了煜兒會看人臉色的習慣。
溫黁將懷中的孩子摟得緊一點,輕聲細語的說:「你可不是第一次被人摟著睡,之前你像燁兒那麼大的時候,就一直被娘摟著,後來娘離開了宮,你這才自己一個人睡的。」
那麼小的時候,根本就記不得了。
煜兒沉默了下來,用那雙稚嫩的小手去摟著溫黁的胳膊,那是母親的感覺,是別人代替不了的。
溫黁在自己兒子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笑眯眯的說:「娘現在怎麼對燁兒,當初就怎麼對你。」
「可母后還是更喜歡燁兒多一點吧,畢竟我身體這麼弱,若是哪一天我死了,母親喜歡我多了也會傷心,所以少一點也挺好的。」明明只是一個稚嫩的孩子,卻說出了如此老道的話,用最稚嫩的聲音,說最悲傷的話。
溫黁一字一句的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首先手背都是肉,你自己磕著了手心疼不疼,磕著了手背疼不疼,是不是都是一樣疼的?」
煜兒揉了揉自己眼睛,情緒有些低落:「那倘若有一件東西,我和弟弟都想要,母后給誰呀?」
「誰要給誰?如今你弟弟還不會說話,你確實知道管母后要了,你想要那就給你。」溫黁心裡感嘆,自己這兒子心思可真是多,明明才這麼小的年紀,卻有種智多近妖的感覺。她伸出手去,輕輕的揉著孩子的臉蛋:「母親其實是有私心的,不想你去承擔很重很重的東西,母親覺得你身體不好,想讓你輕輕鬆鬆的活著,快快樂樂的活著,但終究要尊重你的選擇,母親聽你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孩子也終究很稚嫩,便也說:「只是所有人都說,我會是將來的太子殿下,我就覺得我會是,若是不是了,我應該會挺傷心的。」
也不知道這孩子長大之後,再想起今天的對話,是慶幸呢,還是嘆息呢。
溫黁也不明白,但是既然煜兒想要,並且說了不是會傷心,那麼自己只能給,他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
「該是你的,都是你的,別著急。」她輕輕的在煜兒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娘很後悔,沒有一直陪著你,讓你這麼的不自信,但你一定要記得,無論什麼時候我一定是最愛你的人。」
煜兒點了點頭,也不知有沒有理解這番話。
話說開了,心結也打開了,喝了兩付葯之後,身子也就漸漸好轉,大家都鬆了口氣。
畢竟生病這種事兒實在是太有危機感了,陛下一共就這麼兩個子嗣,倘若出了什麼意外,那才是真真的叫人痛心。
雲朵這些日子一直陪著溫黁照顧二皇子,整個人也是沒什麼精神,等這事情結束之後,好好的補足一覺,踏入到正殿里,就瞧見自家娘娘在那沉思,似乎在想著什麼。
「娘娘怎麼了?」她問了一句。
溫黁見人來了招了招手,示意在自己對面坐下,推了一杯茶水過去:「剛才有人先送了點大紅袍,你嘗嘗。」
雲朵心裡感嘆,自家娘娘這點特別好,從來不拿自己當下人,有什麼好東西也喜歡跟自己分享,她真的很感激,笑著說:「陛下不來的話,娘娘很少泡大紅袍,今兒個怎麼這麼有興緻?」
「倒也不是說有興緻,就是覺得嘴裡有點苦,想喝點茶去去那股苦。」溫黁單手支著下巴,視線眺望出去,根本就不知看著呢,總而言之有幾分失神:「當初我鬧著不回宮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我將煜兒丟在宮裡,一方面是因為他是皇子帶不走,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徐喬能好好待他,培養出不錯的關係,倒也如了我的心愿,可是沒想到這孩子與我生出了生疏。」
那日的談話,雲朵在旁邊伺候倒也聽見了,只是一直沒敢提,聽完此言,沉默了一下:「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的位置就一個,還是誰先來的,就先給誰,畢竟自古以來就是這個道理。」
溫黁也是這麼覺得,可總怕因為自己的碎嘴一提,讓煜兒對燁兒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雖說是一母同胞,但歷史上一母同胞卻反目成仇的案子不在少數。她輕輕嘆了口氣:「也許真的是因為養在徐喬身邊的緣故,煜兒的心思很大,如今我只盼著燁兒的心思別那麼大。」
位置只有一個,兄弟卻有兩人,夾在其中,最為難的其實是母親。
「其實娘娘想的有點多了,那都是以後的事兒,畢竟無論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年紀都很小。」雲朵整理了一下詞語,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倒是很中肯。
溫黁覺得是這個事兒,未來的事情要不可及,現在就去想何必呢?
這不是自己才給自己找困難,自己在給自己找不愉快嗎?
她沖著人笑了笑:「是我鑽牛角尖了,多謝你的寬慰,不然我不知道要鑽到什麼時候去呢。」
雲朵聳了聳肩膀,笑的也挺高興:「娘娘就是一時想不開,過些日子也就明白了,反正是未來的事兒,未來有孩子他們自己去決定,再不濟也有陛下,地下那樣壞的脾氣,哪個孩子敢反天?只怕都是一頓揍。」
溫黁想著徐喬氣急敗壞,跳腳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倘若是真有那一日,那我就是拉架的那一個。」
兩個人說說笑笑,在背後議論起了皇帝陛下的壞話,別提多愉快了,這也許是沒規矩的,卻又是最親密的關係。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那年春天的考試,陛下得到了不少的人才,一高興,大手一揮,決定夏天的時候前往山莊避暑。
車馬要動,糧草要動,是一件麻煩的事兒,但凡是動一動都是要錢的,所幸是國庫充盈,徐喬不差錢,大家便興緻沖沖的前往行宮避暑。
想著去年炎熱的時候,燁兒才剛剛降生,如今卻是滿了一歲,煜兒也是跟著老師讀書,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在那日的事情說開之後,母子二人的關係似乎越發的好了,時常便膩在一起,煜兒極為容易臉紅,那副模樣特別的可愛。
跟隨著一起來的自然也有清河,溫黁記得當初自己還是賈妃的時候,清河就已經是煜兒這個年紀,如今轉眼過去,這孩子已經是個半大的姑娘,那模樣活脫脫是從青櫻臉上扒下來的樣子一般,很是招人喜愛。
溫黁時常便將人叫到自己身邊了,圍繞著一堆孩子,雖然年紀還沒老,但也享受了一種兒繞膝下的歡快。
行宮裡面不像皇宮那般刻板,四處都是樹木,小湖,鞦韆扎得四處都是,最適合孩子在草叢裡面穿梭玩兒樂。
煜兒很是在意自己做出大人的樣子,所以不跟這人瘋跑,倒是很有風度的叫乳娘抱著弟弟,兩個人一起盪鞦韆。
清河看上去文文靜靜,但一高興了就喜歡跑跑鬧鬧,這樣也好,至少身體好。
溫黁見煜兒其實也想跟著一起跑,只是礙著身份不行,眼中還有羨慕的目光,便笑著說:「你去追著你清河姐姐,她自己一個人玩兒多沒意思呀。」
煜兒有些心動,又忍不住看了燁兒一眼:「那弟弟怎麼辦?」
「我帶他盪鞦韆去。」溫黁孩子抱了過來,跟著煜兒揮了揮手,叫人玩去,自己則是坐在不遠處領著孩子盪鞦韆,燁兒玩的也很開心,咯咯直笑。
整個行宮當中都充斥著歡聲笑語,然而卻在這個時候有消息傳了回來,說是賈府的人求見娘娘。
溫黁聽說是賈府,就眉頭一皺,但終究也不能不見,將燁兒給了乳娘,她和雲朵回了殿,就見鶯歌而站在那,賤人來了就跪下了。
「你怎麼來了?」
鶯歌聽著問話,眼淚流了下來:「小姐,老爺不好了。」
接下來就隱晦的說了一下,為啥不好。原來是自從大夫人去世之後,沒了人管著賈士緣,後者就越發的愛玩兒,一直也不曾取正妻,覺得是束縛,妾室們也不敢勸,就由著人流連於青樓。
就是因為這般,結果竟然染上了花柳病,這種事情傳出去那多丟人,便一直瞞著,結果越拖越嚴重。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是不瞞著,病也治不好呀。
這人風流了一輩子,最終還是在風流上面吃了虧,溫黁當初還勸過娶個好人家的女人當正妻,如今想想幸虧沒娶,否則豈不是害了人家。
她臉色鐵青,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頭,這事兒不能傳出去,煜兒要立太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