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清河
夜叉在宮裡住下,和煜兒玩兒的倒是挺好,畢竟是個年歲相仿的小哥哥,比起清河來還要合心意。
這宮裡面女人不多,孩子倒是挺多,也就越發的熱鬧非凡,像極了個幼兒園。
小孩子難免磕磕絆絆,夜叉也不是個好的脾氣秉性,時常會欺負煜兒,煜兒倒是個好脾氣的,被欺負了也不吭聲,兩人便在這種時候,開始了年歲漸長的生活。
首當其衝從孩子變為大姑娘的便是清河,清河十二歲那年,溫黁開始給人琢磨起了婚事,女兒家嫁人馬虎不得,畢竟嫁了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所以更要精挑細選,但凡是個疼愛女兒的人家,這一挑選起來便要個兩三年,直至孩子長大。
溫黁特意將人仔細的打扮了一番,清河身穿櫻紅綉梅花對襟暗紋中衣,逶迤拖地煙霞色素麵斜裙,腰系櫻紅色柔絲腰封,上面掛著一個山茶灰底綉白鶴展翅的荷包,她自己正不斷擺弄著,然後咧嘴一笑。
「喜歡嗎,喜歡姨娘回頭再給你綉。」溫黁颳了刮對方的鼻子,那鼻子又翹又小,眼睛也是細眉細目,和青櫻生的很像,她有幾分愛不釋手,柔聲細語的說:「我們清河也是大姑娘,是該好好看看了。」
清河忍不住羞澀一笑,扭過頭去,雲鬢里插著碧玉七寶玲瓏步搖不斷的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那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綠玉鐲子,手腕在不斷的晃動,意思表示羞澀難當。
今兒個之所以要這般仔細的打扮一番,就是因為要帶著清河去看一看被召見入宮的青年才俊,則選一個清河也喜歡的。
溫黁也是盛裝打扮,手中牽著清河,一起去御花園中,這御花園裡是個好地方,多少痴男怨女相遇在御花園中,想當初便是她和徐喬,不也是徐喬在御花園中訓斥了她一番么?
還真是沒有一點美感的回憶呀。
四處都開著花朵,她隨手揪下來一朵,別在了清河的髮髻上,可真真是清秀動人,叫人越看越喜歡。
滿園春色已經關不住,家有女兒已經初成長。就等著哪個拾寶的人,將人帶走。
御花園中已經置辦了酒宴,所有的青年才俊皆已入席,上首方位放了一張屏風,那是皇後娘娘的位置,大家都在靜靜等待著。
這樣的等待無疑是枯燥的,底下幾個閑不住的小公子便開口說話,大家一起議論紛紛,也覺得有些意思。
「我今兒本來就是湊個數,祝各位兄台能夠成為乘龍快婿。」那開口說話的人微微有些戲謔。
大家表情神色各異,皆是面帶微笑,也不知誰性子有些孤傲,冷冷的開口:「倘若是真的公主,那也是乘龍快婿,可惜一個義女還要擺著公主的架勢,取回來跟祖宗供著有什麼區別?」
眾人一瞧那說話的人,倒也眼熟,是夏家的人,如今夏家在朝中頗受重用,如日中天,眼前這個夏公子更是夏至的弟弟自然是有這個底氣開口說。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便議論了起來,見過的說:公主不是什麼國色天香。沒見過的說:不能說話倒是遠近馳名。
許是都沒什麼惡意,只是隨嘴調侃而已,孰不知就是這無心之語,最是傷人。
溫黁攜帶著清河來,沒有叫人通報,剛剛靠近就聽見滿堂歡笑,繼而就聽見了那些微微有些刻薄的言語,立即便向清河看去。
清河臉色蒼白。
因為是青櫻的女兒,本身又乖巧伶俐,溫黁一直視若掌上明珠,宮裡面的人根本就不敢私下議論,那些沒聽見的尖酸刻薄言語,如今可是在這全都聽見了。尤其那些人還是被挑選出來,準備成為駙馬爺的。
她神色瞬間一冷,還沒出去斥責,已經先有人跳了出來。
說起來,今兒個將眾多的名門子弟召見來此地,也是提早安排的,大家都知道,太子煜兒和夜叉未免就會有些感興趣,兩個人便偷偷的跑過來瞧,也就聽見了這番話。
煜兒聽得有些不高興,夜叉卻是脾氣更勝,想也不想的便直接跳了出來:「偷偷的攪舌根子,說一個女孩的壞話,看來今日姐姐挑選出來的人也不過如此。」
眾人的視線循著那稚嫩的聲音看去,只見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夜叉被眾人盯著也不膽怯,一個個回望了過去,硬是將人的目光頂了回去。
當中還是有人認識夜叉的,便小聲的介紹了一句,這是皇后弟弟。
大家對於皇后弟弟這個名頭都多有忌憚,也不願意跟小孩計較,無論是贏了還是輸了,臉上都沒光彩。
夜叉卻是越說越來氣,根本不想放過眾人,在那裡抱著膀,冷冷道:「我清河姐姐舉世無雙,有陛下親口所賜公主之尊,是當今皇後娘娘養大的,有一外公為省長,在場眾人若論身份和人匹敵?」
剛才說話的夏公子臉色微紅:「不知小公子在這裡大放厥詞,又是何等身份?」
不論身份的話,夜叉的身份其實才是最上不得檯面的,只因為有個姐姐為皇后,這才養在深宮當中,否則太子伴讀本輪不他。
夜叉涼涼的笑了笑,不甘示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如其兄一般,在朝中有所作為,卻嘲弄一個女子的短處,與一個孩子比比高低!」
這人嘴皮子的這股靈巧勁兒也不知像了誰?總而言之,將人說得啞口無言。
煜兒也緩緩的站了出來,身為太子殿下出面,所有人自然得起身行禮,煜兒擺了擺手,站在了夜叉旁邊,擺明了是要幫自己的小舅舅撐腰,同樣也是為清河撐腰。
溫黁在旁邊觀看這場間的場景,心裏面很是高興,如此團結友愛,才是自己心中所盼望的。她伸手在清河的臉上揉了揉,柔聲細語的說:「讓愛你的人很多,保護你的人也很多,任由那些惡語傷人,也不過就是涼風一陣,刮過而已。」
清河的眼圈微微有些紅,卻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感動,他往天空中望了望,雲捲雲舒,自然也讓眼淚回了過去,今天還施了一些脂粉,若是妝花了那才難看呢。
溫黁本來是想在這些人當中為清河挑選一門合適的婚事,可是看著那些人都不妥,所幸今日也無需出面,只是自己也是個護短的人,何況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孩?
她的心裡有了層隔閡,不動聲色的將人帶回去,順便又放出一句話,此間少年並非良配。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在場的眾人全部都不是良緣,這叫公子哥其實也是特意挑選出來的,家世還算可以但多半都是家中庶出,或者是家世不好寒門子弟,人卻年輕有為。
清河被抨擊拿成笑料的時候,場間種人無疑出來幫著說謊,或許有些人不想附和,但終究是任之聽之的人,所以這一句並非良緣砸在頭上,倒也一點兒都不虧。
皇後娘娘親口說的話,分量可是極重的,但凡是想給自己女兒找一個好姻緣的,就會繞過這些年輕男子,這導致他們幾人娶妻皆是低配,那也是後來的事兒了。
夏至因為這件事兒,還曾進宮給弟弟求情,倒也是好言好語的求著,只可惜溫黁氣而未消,直接就將人打發了。
倒是清河是受了委屈的人,來比劃著說,她不難過。
溫黁難過,若是青櫻在瞧見了,也會很難過。她溫溫柔柔的笑著:「你放心,姨娘定會給你找一個良配的,我們家清河這麼好,世間什麼樣的男兒匹配不了?」
清河在那微笑,卻並不相信這番話,她不能說話生來就比人差一些,卻也從不會因為這件事難過,所以不希望皇后因為自己的事兒,去為難他人。那首一個叫著比劃著,言辭說得異常誠懇,只希望不要介懷。
「我有什麼好介懷的,不過就是說兩句實話而已,那些個大男人居然會去嘲笑一個小女孩想必人品敗壞,並非良配之言也並非是空穴來風。」溫黁一臉的不以為然,倒是叫雲朵拿來一些個寶石給清河拿回去把玩,漂亮的東西,想必小女還是很喜歡的。
清河的確是很喜歡,也苦笑一聲,心中萬分感激,娘娘疼愛她,和親生母親沒什麼區別。
這母女二人在這敘話,便聽外邊有動靜,噔噔,往裡跑的聲,果然就瞧見是夜叉那個熊孩子,身後還跟著慢吞吞往裡走的煜兒。
溫黁揮了揮手,叫人乾脆將燁兒也抱來,大家湊在自己這玩一玩也好,畢竟玩具還是很多的。
夜叉草草的行了個禮,就去找清河玩,清河向他打了個招呼,給煜兒行了個禮,煜兒相比起夜叉要規矩很多,守著規矩微笑點頭,示意免禮。
溫黁這兩個孩子來得剛剛好,拉著煜兒的手說:「方才還跟你清河姐姐說婚事的事兒呢,母親總有照顧不到的一天,你可得用眼睛幫母親盯著清河。」
煜兒一本正經的點頭,表示一定會照顧好清河,夜叉在旁邊插話:「我也能好好照顧,姐姐,你還給她挑什麼丈夫呀?不如等我長大了,娶了清河姐姐。」
雖說是一個孩子說的話,卻仍舊叫人面紅耳赤,清河臉一紅,垂下頭去。
溫黁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又好氣又好笑:「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也跟著叫清河姐姐,你的輩分要比她大,少在那裝嫩了,也別再跟我說這些混話,小心挨揍。」
夜叉叉著腰,一副不服輸的架勢:「為什麼我不行?」
煜兒在那掰著手指,認真的給排輩分:「我叫清河姐姐,你是我舅舅,的確是差著輩分。」
「可清河不是你親姐姐,姐夫說她是公主,可也沒說是什麼公主啊,有可能是你姐姐,還有可能是你姑姑呢。」夜叉這胡攪蠻纏的勁兒不知道是從誰那學來的,總而言之梗著脖子,便是不服輸。
溫黁心說一聲人小鬼大,在人的頭上砸了一下:「雖說陛下已經讓青櫻和清河的父親合葬,但青櫻當初的的確確是入宮的,大人的事兒你不知道,就休要在那辯解,況且你年紀這麼小,說出來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不覺得羞愧嗎?你們老師就是這麼教你的?」
夜叉擰著眉頭,氣得在原地直跺腳,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手不斷揉著自己的臉,眉宇微微有些陰沉。
溫黁瞧這人的架勢,心中有些納悶,怎麼總有點徐喬的感覺?仔細想來可能是因為兩個人曾生活的處境微微有些相似,這一時之間心中柔軟了些,語氣也放柔了:「這種混話休要再提,對清河名譽也不好,知道嗎?」
夜叉鬱郁的點頭,過了一會兒,清河找他出去玩兒,便都跑出去玩兒了。
這孩子們都在倒是挺熱鬧的,可有時候也挺吵鬧,如今都跑了,同樣也叫人鬆了口氣。
雲朵送著孩子們離開,自個回來之後若有所思:「沒想到夜叉公子還有這個心,不過這話又說回來,清河公主想要尋一門合適的婚事,本來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倘若是自家人,也好照顧。」
「雖說這皇家不在意輩分,但兩個人的關係終究是很微妙。」溫黁身子向後靠,有些頭疼的支著腦袋,微微皺著眉目,垂頭說道:「況且夜叉這孩子的脾氣秉性你也看出來了,有點無法無天,這是還沒長大,念著清河。倘若是長大了又生出別的心思,我能把他怎麼辦?若是旁人家的孩子能夠威脅能夠嚇唬,他可是就我一個親人了。清河是我的掌中寶,夜叉就是個滾刀肉,這兩個撞到一起,我奈何得了誰?」
雲朵仔細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未免有幾分唏噓,尋常人家女兒的婚事都不好弄,何況是清河公主,有著極高的身份,卻未免有些發虛。她仔細想了想,說:「其實娘娘不妨考慮一下陳省長門下的名徒……」
溫黁神色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眼睛緩緩的閉上:「我對他終究是心有忌憚的,更不想叫清河和他扯上關係,當然,這是我心中的一個結,不應該牽扯上清河,日後我會看看的。」
兩人這般一談話,也就暫時將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誰曾想夜叉那孩子,雖然嘴上說知道了,但是心裏面的心思仍舊是許多,眼見著自己解決不同意,找了宮裡面說話最好使的那一個,自己的姐夫。
夜叉這脾氣秉性有些像徐喬,徐喬就有幾分喜歡,一聽說對方相中了自己名義上的女兒,便也摸索起了這件事情的可行性,等著奏摺批閱完畢,便來尋了溫黁。
所以說打蛇還得打七寸,找人還得找好使的。
不過這最好使的人還是溫黁,她若是不同意,徐喬開口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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