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賞花宴前夕
在那之後,學校裡面的學習就暫停了一下,因為人人都知道,賞花宴要來了。
四月份的天氣其實是最好的,說冷不冷,說熱不熱,閃爍著耀眼光芒的太陽散發著恰到好處的溫度,然後來撫照大地,平添溫暖。天空中的流雲舒適的在天空當中,任由風的撕扯,變成各種模樣,然後悠然自得地懸挂著,雲舒雲卷。
在這個萬物復甦的季節,連柳枝都在抽條,那鮮嫩的枝葉帶著生命的氣息,地下開始不斷的攀爬出來嚮往著陽光的生命。遠遠看去,奼紫嫣紅一片花海,日烘晴,風弄曉,芍藥荼醾,是處攖懷抱,對於芍藥花來說,正是好時節。
當步入這個月份最初的時候,每個人的神經似乎都開始調動了起來,因為宮裡面已經下了請帖,這是正式的請帖。
出乎賈士緣的意料,自己家裡的兩個女兒,竟然都得到了請帖,本來以為這一次的宴請,只有嫡女才能參加,根本就沒想到,連那個庶出的女兒,都被想到了。
倒是溫墨自己心裡有數,一想之前跟齊王殿下接觸過,賞花宴是貴妃娘娘組織的,又怎麼可能會沒有自己的請帖。
就站在這屋子裡,冰涼的感覺已經褪去,乍暖還寒的三月份已經全部的離開,四月份才是百花綻放的日子,自己將會在這個時候,徹底綻放開來,大放異彩。
在得到消息通知的時候,看著父親派人送來的那些衣裳,手摸著那些綢緞,冷冷一笑:「還有齊王殿下記掛著我,又有誰能將我拋之腦後,溫黁,遲早要了你的命!」
這個人心中的恨意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積壓的越來越深,隨時都在等著爆發,而如今的溫黁,已經不是自己能夠隨意打壓的了,必須需要一個人來幫助,還好齊王殿下站在自己的身邊。
旁邊的婢女尋香真是深深的鬆了口氣,自家小姐得到冷淡的這些日子,日子可是真的很難過,故而也怨恨起了罪魁禍首:「小姐,無論是才學還是樣貌,比起大小姐,只勝不差,這一次能夠在賞花宴上大放異彩的,肯定是您。」
溫墨的手一直捏著那綢緞做出來的衣裳,清清涼涼的手感讓人越發的歡喜,她咬牙切齒,同時帶著一些興奮,開始期盼起了,在十日之後開始的賞花宴。
同時也非常明白,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只有自己入了貴人的眼,以後,在家裡的地位才會水漲船高,而自己的姨娘,也能被接回來。
自出生起,就被圈定為女兒身,只有去依附別人,才能夠變得強大,也是極為慶幸的一點,只要自己死死地,抓住了齊王殿下的手,甚至是太子殿下的手,只要能抓住一個人,就可以一飛衝天。
至於溫黁,大夫人甚至是自己的父親,都只能被踩在腳下。
她笑得張揚又肆意,那眼睫毛一顫一顫,濃密的就像是一塊黑布,遮住了全部的光明,聲音像是從喉嚨里爬出來,猙獰嘶啞:「溫黁知道嗎?知道我也被邀請的消息,會不會氣急敗壞?她給我的仇,我一定會一點一點的報回去。」
「肯定是氣壞了,害了小姐這麼多次,可是都沒成功,可見小姐才是老爺心中最喜歡的女兒,前途也是最不可限量的。」尋香的口中自然是滿滿的恭維,奴婢的口中又能說出來什麼話,自然全部都是順著主子說的。
這些話說的溫墨高興連連,甚至還賞了東西,越發的得意起來,即便是幾次輸給溫黁又如何,老天爺眷顧的終究是自己,而自己終究是入了齊王殿下的法眼。
賤人,你等死吧!
這個人恨得有理有因,恨的如此執著,卻全然忘了,究竟是誰先去招惹誰的。
對於一些人來說,自己就是完全沒有錯的,所有的錯誤都可以推卸給別人,以此來讓自己的心裡舒服。和真相背道而馳,成了一件不重要的事情,只要情緒上得到滿足,不就足夠了嗎?
所以真相有時候就真的不重要。
但是也有人例外,總是堅定的想要知道誰才是害自己的人,就比如說是溫黁。
上一次長生說了很過分的話,就是直接在指責溫黁,見利忘義,忘了救命之恩,竟弄出那些流言蜚語,小姑娘臉皮兒薄,如何受得了這些?
況且這明顯就是有人害自己,才放出去那些流言蜚語。在學校裡面,直接被弓箭刺傷,就應該是學校裡面的那些人,很容易就能想到一個人,郝連淳。
溫黁經常被別人污衊,隨隨便便扣上一個帽子,所以一點兒都不喜歡去輕易的懷疑別人,這一次的確是查的仔仔細細,然後確定的確是郝連淳,因為被自己撞見了。
在十二歲以後,經常會隨著自己母親出去做客,好巧不巧竟然和對方遇見,然後就聽見那個人在說自己的壞話。
當時就覺得挺有意思,但什麼都沒說,只是從容地從轉角走出去,然後坦然的笑了笑,沒有鬧,也沒有去鬥嘴,畢竟是客人,客人要有客人的樣子,隨隨便便去和別人爭辯,會落下什麼樣的印象?
當時沒有發作,不代表後來不會有發作。
「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因為我受了委屈,其君應該會很難受吧。」溫黁沖著人笑了笑,然後就低下頭去,仔細地練著書法。
賞花宴到了,到時候入宮,貴妃娘娘肯定會隨機點出來一兩名女子,來表演一下才藝,雖然不覺得會輪到自己,但總歸要有所準備,否則到時候抓瞎可就晚了。
墨汁沾染在宣紙上面,在那純白的紙上,揮灑出來自己的足跡,沾著漆黑墨寶的毛筆,就那樣畫出了一道又一道,洒脫而又無謂,和手的主人是兩種性情。
至少從表面上來說,溫黁還是有些怯懦的,整個人失常也是柔柔弱弱的樣子,但同時心裡似乎在變得堅強,好像是風吹雨打之後,茁壯生長的小草。
還真是糾結又奇怪。
但是其君很高興,仔仔細細的沿著墨,那硯台中間刻著一朵菊花,在研磨的過程中,漸漸顯露了出來,是如此的美麗,就如同漸漸展現出來強韌的自家小姐。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意,牙齒很白:「咱們也去說她的壞話。」
以牙還牙,可對方是只狗,難不成還能咬回去,得拿一支打狗棒才對。
否則豈不是噁心到了自己?那滿嘴的狗毛,咬上一口,嘴裡可會不舒服。
溫黁只是含笑不語,靜下心來,一筆一畫地練著字,看上去專心致志。
「小姐寫的是什麼呀?怎麼這麼長?如果是表演的話寫得完嗎?」其君研磨的手微微一松,略帶一些不解:「小姐為何不寫簪花小楷?纖瘦遒麗,婀娜清健。」
畢竟貴妃娘娘雖然讓表演,但是時間是有限的,用了太多的時間會讓其他人不耐煩,自然不可能留下一個好印象。
「你這一個個的問題,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了。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閨閣女子都會寫的簪花小楷,我說在寫便落入俗套,雖然不指望著能夠脫穎而出,但也有點自己的小心思。」溫黁吐了吐舌頭,蘸了蘸墨,笑著說:「其實我不想跟別人一樣。」
在某個年紀,總想要彰顯出自己的特殊,好像是每一個人的通病。
這個理由真的說得過去,但是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她的眼神在閃爍著,那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濃密的是那倒掛著的許多毛筆湊在一起,睫毛中間是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因為閃爍著,所以看上去,更加的有光亮。
之所以要寫行書,是因為不像楷書的寫起來速度太慢,或者草書難於辨認,既不潦草,也不端正。
夾在中間,就像是自己一樣。
心緒有些不夠寧靜,瞥了眼自己正在抄寫的項脊軒志,想著這麼一大段,也就能夠寫行書,快上一些。
那墨筆在紙上躍然而起,只有最後一句話,死死地映入眼帘。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也許是自己的一把豪賭,如果輸了的話,應該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但是如果贏了的話,至少能夠脫離這個家,當然也可能再入狼窩,但是總比在這個家裡好。
這個想法是從那個夜裡,那個月亮高高懸,灑在地上一片銀霜,而自己只能站在那裡漂泊無依的時候,所以湧出來的念頭。
沉浸在自己心事當中的人,就連練習起自己的行書,都有些漫不經心,自然不會想起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就比如說,溫墨。
這兩姐妹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溫墨將一手好牌打的稀爛,而溫黁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會為他人左右。
溫墨以為,自己的入宮,會給人帶來壓迫感。
溫黁則是自始至終,都沒想起這個人。
這就是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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