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舊事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帘灑進別墅。床上的男人似乎睡的並不好，劍眉緊皺，臉色發白，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某一刻，男人忽然醒過來，迷茫的坐了起來，眼中仍是未曾退散的驚恐與絕望。過了許久，男人揉了揉額頭，強行將那一抹恐懼壓了下去。
聞衍起身，黑色的睡袍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簡單的洗漱過後，聞衍踩著拖鞋下了樓。阿姨已經做好飯了，站在一邊只等著聞衍下來。這個阿姨是聞家給他剛剛撥過來的阿姨，在聞家已經伺候了兩年了，也算是個老人了。聞衍平時不常回去，都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邊。而聞家的下人基本上是一年換一批，久而久之，便沒有人能記得他的禁忌。
此刻的這個阿姨明顯也是。
聞衍不悅的看著桌子上的早餐。一杯牛奶，兩個煎蛋，兩片麵包。
「少爺，這是夫人從澳洲帶回來的鮮奶，您趁熱。」
聞衍忽然大手一揮，將桌上的早餐全部掃到地上，強忍噁心，怒吼：「滾！滾出去！」
那位阿姨明顯被嚇到了，哆哆嗦嗦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明明是夫人說少爺愛喝牛奶，早餐只吃雞蛋……而她怕少爺吃不飽，這才特地添了兩片麵包。難道是因為這兩片麵包？所以才這麼生氣？
「少爺，下次我不放麵包了，您消消氣。」阿姨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還要我說幾遍？滾出去！」話沒說完，聞衍忍不住乾嘔了一下，也不再管那位阿姨，轉身衝進廁所。半晌，從廁所傳來嘔吐的聲音。
阿姨不明所以的僵在那裡。這時，跟在聞家老爺子身邊的秦管家慢慢走過來，淡淡的說：「阿霞，這次你做的欠妥當了。」
阿霞愣住了。秦管家從20歲就待在秦老爺子身邊了，而今已經65歲，整整45個年頭了。是聞家的老人了。阿霞不明白的問：「秦管家，少爺這是……」
秦管家嘆了口氣，慢悠悠的問：「是夫人說的少爺愛喝牛奶吧？」雖然是在問她，可說出來的卻是陳述的語氣。
「是。夫人專門吩咐了少爺早餐只吃雞蛋和牛奶，別的不吃。」
秦管家布滿溝壑的臉上沾染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怒氣。這才是一個好的管家，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簡直胡鬧！阿霞，往後你不必來這裡了，你回聞家吧。」
秦管家似乎並不打算解釋什麼，阿霞也就沒再多問，聽話的離開了別墅。
等到聞衍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秦管家已經另準備了一份早餐擺在桌子上。而方才被他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此刻也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了。
聞衍走過去，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仰頭飲凈。似乎這樣才能洗乾淨他剛剛嘔吐過的口腔。秦管家心疼的說：「少爺，是老秦思慮不周，方才已經辭退了阿霞。以後您的早餐老秦來做。」秦管家是從小看著聞衍長大的，當年的事情……便是連他都不忍再回憶，更何況是聞衍……夫人這樣做，委實有些過分了。
聞衍沒再說話，他雖然脾氣不好，但對秦管家卻是一等一的尊重。而這些，秦管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少爺……」秦管家欲言又止。
聞衍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像是知道秦管家要說什麼似的，接話道：「聽爺爺的安排。」
秦管家這才鬆了口氣：「老爺說，這周末要您回家，儘快將婚事定下來。」
聞衍沒什麼脾氣的擦了擦嘴，像是不經意的問：「安家？」
秦管家頓了頓，才點了點頭：「是。」
聞衍冷笑：「是爺爺的意思？」
「是夫人和先生的意思。老爺那邊保留意見。」秦管家慢慢說。
「呵……」聞衍突然自嘲一樣輕輕笑道，「他們果然是毫不留情，安夏夏都下的了手。」
秦管家自然是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也知道這話不需要他接。果然，聞衍接著說：「連我前女友的閨蜜都不放過，果然是聞總和聞太太一貫的風格。」
秦管家倏地一愣，這還是聞衍第一次主動談這件事情。
「少爺，老秦說句該死的話，若是您不願意，就別回去了。老爺那邊，老秦解釋就是。」秦管家是打心眼裡心疼這個小少爺的。此刻甚至說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聞衍輕輕一笑：「秦伯，他們想唱夫妻情深，我若是不回去，還怎麼唱的下去？沒關係，回去告訴聞總，周末我會去的。」
……
……
……
萊陽酒吧的房間因為是全封閉的，所以即便是白天，也是看不見陽光的。整個房間依舊是幽暗的，連燈光都是曖昧的。
蘇諾緩緩睜開眼睛，因為宿醉，所以頭疼的厲害。她躺著緩了好久，昨晚的記憶零零星星的殘存在腦子裡，偏偏關於那個人的記憶少的可憐。果然是夢嗎？
她費力的掀開被子，被子下的自己鬆鬆垮垮的還穿著昨天的那件衣服，蘇諾起身下床，就像踩在棉花里一樣，腳下軟綿綿的。她走進浴室，鏡子里的女人因為宿醉的原因，眼睛通紅，臉色蒼白。蘇諾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下唇因用力而變得發白。
洗打好一切后，蘇諾坦然的走出去。她知道，那個人不是聞衍，自從七年前，她從他的身邊離開，他便再也不會再多看她一眼。
可明明是這樣的清楚，這樣的透徹，為什麼心裡還是這麼疼，疼的彷彿都要呼吸不過來一樣。
蘇諾點燃一支香煙，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哆嗦著的手。
「諾姐！」徐朵朵滿頭冒汗的站在蘇諾面前，氣還沒喘勻，便指責起來，「昨晚你去哪裡了，蘇先生找了你一晚。」說著，撥通蘇行的電話，「蘇先生，對……嗯嗯找到了……好……」徐朵朵把電話遞給蘇諾，「蘇先生的電話。」
蘇諾慢慢接過手機：「哥，沒事，就是昨晚喝醉了，在萊陽睡了一晚。」
聽到她的聲音，蘇行這才鬆了口氣：「蘇諾，你是真的不想活著了？你的胃受不了刺激了，諾諾，聽哥的話，辭了那裡的工作吧，哥養得起你。」
蘇諾眼眶一酸，是的，有哥哥在，哪怕哥哥是賣了腎都不會讓妹妹受一絲一厘的委屈。只是，她的哥哥來的太晚太晚了……
「哥，你別擔心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了解，沒什麼事就先這樣，我想休息了。」蘇諾微微揚起頭，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這副樣子。
「行，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晚上我回去給你做飯，今晚就先別去萊陽了，聽話，諾諾。」蘇行不得不妥協。
「好。」蘇諾掛斷電話之後，微微失神……方才蘇行的一句「聽話，諾諾」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
蘇諾搖了搖頭，想把那個人趕出腦海，可誰知那人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盤踞在她腦海里，遲遲不肯離去。
「諾姐，回家嗎？」徐朵朵問。
「先不回，我去找主管。」總歸她是萊陽的員工，去那裡還是得跟上面報備一下。
「嗯，好的，諾姐，我先去開車，你出來之後在門口等一會哦。」徐朵朵晃了晃手裡的鑰匙。
「好。」蘇諾轉身走進辦公室。
萊陽酒吧是一家娛樂性場所，包含了酒吧，KTV，酒店一條龍服務。一層是酒吧和KTV，二層是供客人們休息的房間。
而辦公室就在二層房間中的一間。
走進辦公室，蘇諾便看見何一澤坐在辦公桌後面，而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女人。
「一澤哥哥，我真的喜歡你……」那女人一臉楚楚動人，泫然若泣的模樣能激起不少人的保護欲呢。
何一澤皺著眉，等看到蘇諾之後，便立刻站了起來，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樣：「小諾，你來了。」
那個女人聞言回頭看向蘇諾，眼裡迸出只有情敵才會有的兇狠。
蘇諾一怔，隨即很快便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她並不打算多管閑事，她知道何一澤的心思，也不想回應，正好這個女人喜歡他，那就這麼的吧，什麼也不要管，順其自然。
「何總，我今天有事兒，晚上就不過來了。」蘇諾平靜的說。
何一澤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皺眉：「昨晚又喝酒了？」
「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蘇諾感覺到那個女人兇狠的視線一直定在自己身上。
「小諾……」何一澤看著她的背影，輕聲喃喃著，連他自己也沒發覺自己此刻的目光是有多麼溫柔。
「一澤哥哥！」女人噘著嘴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何一澤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視線，轉身看向女人時，眼中的溫柔已褪的一乾二淨，只剩下厭惡與不耐煩：「林玖，你適可而止。」
「何一澤！我不會放棄的！」那個被喚作林玖的女人眼中升起一層薄霧，惱羞成怒的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