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扶桑

「豐君，天皇陛下終於同意你我一同前往大唐求學，您多年的夙願終於可以實現了。」

只見一個清瘦男子立在廊間，眼睛望向不遠處，話卻是對身後同樣站著的人說的。

再看身後這人，長身玉立氣度不凡的模樣，聲音低沉緩緩地應聲：「皇子殿下，扶余豐是喪國之人，百濟滅國之後您多方周旋才保我平安，如今又為我苦心籌謀…」

被叫作皇子的年輕人轉身打住他的話：「豐君，你我此去大唐尚不知前路如何，去長安只是你心愿達成的第一步，等見到你想見的人，了卻你心中的疑問和痛苦，再謝我不遲。」

兩個人都不說話，目光都看向不遠處，都是一副心事不知幾多重的愁容，彷彿不是不想看更遠，而是看不到更高更遠一般。

過了許久，皇子開口說：「豐君說自己是喪國之人，可是有國之人又如何？天皇陛下皇子眾多，我不過是眾多不得志的皇子中的一個，我本來無心天皇之位，此去長安，就離政途權位更遠。皇權爭鬥向來複雜，無辜之人尚且數不勝數，何況身在局中的你我，又怎麼能獨善其身？扶桑對於你我來說都太危險了，長安或許才是你我的出路。」

「殿下，實不相瞞，我早已向百濟遺臣表露心跡，百濟滅國已久，我素來無心復國，也讓他們早早斷了復國的念頭，好自為之。此去長安是為了見一位故人，有些話一定要向她交代清楚。一別十餘年，不知道她在長安過得可好，以後又作何打算，不問清楚總是於心不安。」

「豐君，聽聞大唐國力強盛，長安更是繁華萬千，佛家說大千世界，我們兩個失意之人，或許能在長安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在。」

說完這兩句話，殿下看了扶余豐一眼，兩人都輕輕笑了起來，氣氛突然輕鬆了，像是迷霧之中亮起來燈光，驅散了兩人心中籠罩著的陰霾。

十多日後。

海面升起紅紅的日頭，隨著船工的喊聲震天，幾艘大船緩緩離了岸邊。扶桑向來崇尚佛教，大唐又是佛教勝地，所以這次派出的船隊之中還有很多和尚僧侶。

海面並不總是風平浪靜，有些平靜之下卻是暗潮湧動，扶桑是海之國，但乘船遠行的人畢竟還是極少數，很多人都出現不適，嚴重的人一天吐上三兩回，腸胃中翻江倒海一般，一來二去也就習慣了。

所幸船上物資充實，並不致缺少食物和飲水，平時在船上無非聽和尚講佛經，下棋喝茶讀書，在海上看雲與以往在山上看雲，在庭院中看雲，竟是如此不同。

從前看的雲是各自舒捲，去留隨意，這海上的雲竟是層層疊疊變幻萬千，大海壯麗遼闊，引得船上人嘖嘖稱讚。

只有這二人，隨著這波浪起伏不禁也心旌動搖激蕩起來，彷彿一陣熱流在二人心中涌動，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心懷希望，所以即使身處險象環生的海面，也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隱約間感覺到光明的未來。

船隊離扶桑越來越遠，離長安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