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敗俱傷
對不起,方浩!我不能再讓你跟著我冒險了。心裡默默道,我帶著歉意走出房間,招手將早已候在房門外的小二叫進來,二人合力將他抬至床上安頓好,又才對小二吩咐:「他是大將軍華峰之子,可能會昏睡幾個時辰,你替我好生照顧他。我讓你找的馬夫找到了嗎?」
「小姐,找到了。正在樓下候著呢!」小二憨厚地道。
「那就好。」我步出房間,從衣袖裡掏出顆珍珠遞給他:「你做得好,這個就算我賞你的吧!」
「小……小姐……你這太貴重了……我……」突見這麼名貴的物品,他眼睛都發直了,卻不敢伸手來拿。
將珍珠塞給他,我凝重地笑了。我是什麼人?這問題問得真好!不理會他的問題,旋身下樓,我徑直朝客棧正門而去。
新請的車夫正坐在車頭,斜支著馬燈,笑著由外朝里望過來。
一步跨上馬車,我端身坐正,心中忐忑通通在此刻沉澱了下來,鎮定無比,低聲道:「走吧!」
車夫是個老把式,駕車技巧嫻熟極了,因許以他頗厚重的車資,他二話不問就按我吩咐直奔東城門。從我出宮到現在也才兩個時辰,城門處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所以我們順利地出了京城,馳騁在前往烈日營的路途上。
星空當頭,夜風疏放狂盪,加上車之疾速,將車簾吹得呼呼作響。除此之外,天地間寂靜,聽不到鳥聲喧喧,苦悶焦煩早在上車之時就被我拋了出去,幽獨如我,不禁憶起在這個時空的星星點點,難以自持般清醒,又恍惚輕淺。
這一夜,將是一個多麼不平靜的夜晚。皇宮裡,這個時候,該是華燈灼眼之時,宮女太監或許正滿宮滿殿地尋找我呢,那個該死的妖美男子說不定正火氣衝天呢。該慶幸,這一次我總算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前進了,因為冬辰還在天牢,一閉眼,他溫潤冰清的臉龐就清晰地出現,英姿颯爽,好想念他的擁抱。
夜行車慢,顛簸不平,坐在車裡,我強壓住昏昏欲睡的渴望,迫使自己打著精神開始思索如何說服衛健將軍率兵助我趕在明日午時之前阻止行刑。帶兵圍朝畢竟不是小事,重則丟了性命,經過國葬之圍,衛健痛失一家至親,怕是未必肯助我,況且我出自私心,名不正言不順,唯一可依憑的不過是懷中這塊真正的兵符,或許他會念著與大將軍多年征戰的情誼仗義執言;萬一他不同意,我便只能寄望已歸營的郭李。那日華極殿前他對我說的話我還記得,我相信他的誠意,只是不知他是否可以駕馭烈日營,畢竟他駐營時間還不算長,另一方面,因為要連累郭李,我有些於心不安。
林林總總,皆是難題,但即便難題,我亦要試一試!前程迷茫,如霧裡看花,如水中望月,又如雲邊探竹,但願老天將好運氣都給我,讓我遂了心愿,只要能救下他,我便知足無悔了。
兩個時辰,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在我千思萬緒之時已然溜走。
「小姐,烈日營就快到了。」車夫清明之聲挑開我殘餘的思緒,字字敲扣我心。
以手挑了帘子,轉眸一掃,淡遠的篝火漸漸地近了,旌旗已然在召喚於我,隱隱能聽到帳內更鼓之聲。「知道了,你且將車趕過去吧!」
至帳前,兩個哨兵例行檢查地攔下了馬車,正伸手來掀帘子,我已快人一步出了車篷,從頭上拔下一隻釵子,遞與車夫當作是傭金,「一路辛苦,這東西權當作是你的勞務費吧!」
車夫一看,知是名貴物品,樂得心花怒放,連聲感謝,「小姐,需要在下將您送進帳么?」
「不了。你回去吧,這馬車也送你了!」我擺手作罷。待我下車落地,那車夫便駕著車樂不可支地哼著小曲兒回城去了。
女流之輩前往軍營是少見的事。兩個士兵從我落地起,就一直盯著我瞧個不停,想是見我對車夫出手不凡,卻又從我一身上下的裝束看不透我的身份,他們中的一個較客氣地道:「這位小姐,你半夜三更來軍營作什麼?」
我掏出懷中的飛龍玦,就著火把微微一亮,「我要見衛健將軍與郭少將軍!」
可能沒有看清楚我手上的兵符,他當下楞了楞,吃不准我是何方神聖,只好道:「你且稍後,容我先入內稟報。」
「你就說花點點來了!」我朝向內里去的那個哨兵補了一句。站在一邊等候的哨兵怔了怔。
須臾,各代表著中青兩代的不凡將領衛健與郭李二位雙雙飛奔而來,忙不停息地半跪在我面前,「臣等不知皇後娘娘駕到,有失遠迎!恭請皇後娘娘入帳。」
兩個士兵一聽衛健的話,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皇……皇後娘娘……」
「二位將軍請起,我現在並非皇后之身,深夜前來是有要事相商。」示意兩人起身,我直言不諱。「你們也起來吧!」
二將起身,均朝四周環望,見我連半人隨從都沒有帶,不免感覺出了怪異,氣氛略略有些緊張。兩個士兵跪在地上未起。雖是如此,衛健仍作出一個請進的手勢,如臨天子般,恭敬地道:「娘娘,更深露重,快請入帳!」
一旁不語的郭李英臉色稍沉,疑惑的目光暗自流轉著,猜測著我的來意,已然感到事情不對勁。
被兩人請入中軍大帳,坐定之後,未等茶點上案,衛健便直接問及我的來意:「娘娘深夜前來,不知是有何要事?」
「二位將軍都是焰國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必然對朝中大事瞭若指掌。我也就不瞞你們,有話直說了。我只為一件事而來——請二位將軍助我救太傅大人!」我道明來意。
兩人聽得我直言,神情均是一震。衛健不甚明白我的意思,遂問:「娘娘,此話怎講?」
「太傅大人為焰國所做的一切可是有目共睹,敢問二位將軍,朝中大臣中可有幾位像太傅大人這般捨身為國為民為君的賢臣?」
「當今焰國,太傅大人當數第一賢臣。」衛健銅臉泛紅,對冬辰評價極高。倒是英氣逼人的郭李神色堪憂地細細思考著我的話,顯出三分精斂之色。
「那麼,二位將軍是如何看待太傅大人被囚、落了個待斬的下場呢?」我不動聲色地道。
衛健憋著臉,一時語塞,無話可說。
一旁從進帳起就沉默的郭李秀面呈現出惋惜之情,道:「太傅大人為保君王方用假令調兵,雖與法相悖,卻在情在理,不應該被判極刑。只是九卿決議已下,無法更改。」
「二位可否知曉,報密者為焰月營一將領——昔日施相門生。風將軍因為此事,上表力保太傅大人未遂,已然請辭離職。」挑了挑眉頭,我試探性地道。
「怎麼?風將軍是真的……」郭李虎目含驚,話說一半默默消去。
連風慕喬都敢於上表辭呈,願保冬辰,面前這兩位又該如何?我肯定地道:「是真的。所以我希望得到二位的支持,營救冬辰。」
「可是,娘娘不去求皇上,反倒來烈日營,這……」衛健推脫之意已然明顯。
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說,是以不給他過多反應的時間,我斂容道:「記得幾個月前,我請你兵助皇陵之時,你說是稱必須憑兵符才能調兵。那麼我敢問將軍,是否見兵符便聽令調動?」
「為將者,理應聽令行事。」他答得乾脆,毫不遲疑。
郭李則英眉一攏,表情駭然大驚,又頓時消隱,不露聲色。
「將軍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我微笑著掏出飛龍玦,以食指挑住穗帶,往兩人面前一送。只見玲瓏之至的玦身晃動,在燭火映襯下泛著淺淡幽光,「兵符在此,二位將軍即刻聽令行事!」
一見兵符,兩人不約而同地呆住了,盯著玉玦目不轉睛,狐疑不止。
「怎麼?二位將軍怕這也是假兵符么?」我輕笑出聲,起身離座,走近臉色有異的衛健,道:「衛將軍昔日跟隨大將軍東征西戰,對此兵符應該熟悉才是,你倒是看看它是真是假!」
「這……這兵符……怎麼會在皇後娘娘手裡?」郭李竟是大奇之色,對我手持兵符一事頗感怪異!
衛健激動得滿臉通紅,說話結結巴巴:「大將軍,他……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