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14攻心計

「匡五爺，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青年才俊，怎麼今天也淪落到了干起這種暗殺人的勾當？而且還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此舉傳到江湖上，你就不怕毀了你一世大英雄的英名嗎？」

穆嬰早聽義父武雄說過，匡五爺是八里寨吳三源手下的一員得力幹將。他原名匡武，又因為在八里寨上排名第五，所以手下人都尊稱他一聲「五爺」。傳的時間長了，匡五爺成了他的大名，真名匡武倒沒人叫了。

匡五爺是吳三源收留的一個孤兒，從小聰明伶俐，跟吳三源學得一身好本事，武藝高強，性格耿直，骨子裡是個不屑於與那些偷雞摸狗的賊匪為伍的真漢子。

只可惜他跟錯了人。他雖然對吳三源的救命之恩肝腦塗地地加以回報，但對於吳三源以及八里寨內部一些人的山賊土匪行為其實是一點看不上眼的。

所以若不是他武藝超群，品行服眾，又因為對八里寨忠心耿耿，寨主吳三源因而對他另眼相待。否則以他清冷孤傲的性格，在匪性盛行的八里寨一眾人等里，是萬萬吃不開的。

武雄在世的時候，曾經多次對穆嬰表達出他對匡武的愛惜之情，既喜歡匡武豪爽正直的性格，又憐惜他與狼為伍的無奈。當然最重要的是，武雄最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匡武招至自己麾下，為抱犢嶺再添一員虎將。

對於義父武雄的耳濡目染，穆嬰對於匡武從心裡就有一種敬重和親切感，知道他不是壞人，是江湖上讓人難說「不」字的英雄。

不過對於「暗殺」這種在江湖上被英雄君子們所不齒的行為，生性耿直的匡武竟然能夠屈尊而為，實在有點出乎了穆嬰的意料。

哪知匡武聽到穆嬰的言語，倒也沒覺得難為情，反而從從容容地回答道：

「江湖上講究：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要問為什麼，我本是八里寨的子民，只要八里寨需要，我就會站出來竭盡全力，哪怕是勉為其難！在集體利益面前，哪還能計較我個人的名譽得失！」

「敗兵之將不言勇！自古勝者為王敗者寇，今天我匡某人敗在抱犢嶺人的手裡，不丟人。至於你們如何處置我，悉聽尊便，匡某無話可說！」

匡武的這番話倒是出乎了穆嬰的意料。不過仔細想想也在意料之內：匡武本是生性耿直之人，有什麼話都要說在明處，不會藏著掖著的。哪怕有些話會有損他的英雄形象，他也能勇敢地講出來。

「匡五爺此言差矣！」

穆嬰設身處地地為匡武想想，倒也能理解他的處境和心境。但對於他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卻是頗有些不認可，於是反駁道：

「五爺，我義父在的時候，就佩服你是條漢子，是你們八里寨上難得的綠林好漢，還一直想把你挖到我們抱犢嶺來。」

「只是，義父也是江湖英雄，知道君子不奪人所愛。體會你對吳寨主的一片忠心，所以對你是慕而不貪，成全你的忠誠孝勇！」

匡武對穆嬰的一番話似乎很有感觸，改變了剛才語氣里的強硬，臉色明顯柔和了下來，他側頭輕輕說道：

「穆寨主，我在這裡先謝過武老寨主對匡某的厚愛！實不相瞞，匡某對你們武老寨主，也是充滿敬佩之情的。」

「武老寨主宅心仁厚，誠信有德，是江湖上人人稱頌的大英雄。匡某早就聞其名，敬其為。只可惜和武老寨主緣分淺，結識晚，否則匡某一定會追隨在武老寨主身後，結草銜環，以效犬馬之勞的！」

穆嬰見匡武軟了性子，知道他對自己的勸說入了心，於是趁熱打鐵，語氣委婉地拋出了一個看似簡單，實則尖利的問題：

「匡五爺，對於暗殺這種事，穆嬰有一點想不明白：雖然我入江湖較晚，但我也深知，對於像你這樣的江湖君子，往往都把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你是吳寨主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得意弟子，他當然明白你的習性，清楚你的喜好。你們八里寨上的無名之輩那麼多，他為什麼偏偏派你來執行這種出力不討好的差事呢？」

穆嬰這句話就像一顆炸彈，穩穩地擊中了匡武的內心。他有些掙扎地思考了一下，唾沫在嗓子眼裡滑來滑去，好一陣子才清了嗓子回答道：

「吳寨主救我性命，教我武藝，對我而言，他就是匡某的再生父母，我任何時候都不會對吳寨主有一絲的不滿和抱怨。」

「只是，近年吳寨主身邊出了幾個奸人。寨主年紀又越來越大，眼花耳背，做事難免做不到兼聽則明了。所以被一些奸人蒙蔽就在所難免。」

「這次上抱犢嶺來行刺八路軍領導人的計劃，就是吳寨主身邊的那些奸人所提議的餿主意！」

匡武說起這些事情來有些忿忿不平：

「特別是從你們抱犢嶺逃跑的那個國軍周義，不知道怎麼說動了吳寨主和寨主身邊一些貪圖小利之人，所以才會讓八里寨與八路軍及你們抱犢嶺為敵，制定了這個暗殺的鬼計劃，並把我當成槍頭子使用！」

穆嬰聞言沉思了一下，乘機又拋出了一個話題來：

「據我所知，好像匡五爺的大兒子幾年前因為貪玩，誤進了日本人的一個佔領地。聽說還是八路軍的一個偵查小分隊，恰好經過此處，才冒險救出了貴公子，送上了八里寨。對吧？」

「聽說你為了此事還曾放出豪言：一定要找到並報答那支八路軍偵查小分隊的人。」

「如今你改裝易容來暗殺八路軍的重要領導人。我想，這一定不是匡五爺的本意吧？」

匡武聞言連連點頭。

穆嬰繼續說道：

「那麼如此說來，不管是周義的建議也好，還是你們吳寨主也好，他們派你到我們抱犢嶺執行這個暗殺任務，其實就是一釜底抽薪計，目的就是為了斷了你對八路軍的念想，好讓你死心塌地地跟著國民黨的軍隊走！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穆嬰的這番話頓時讓匡武有些醍醐灌頂：

「穆寨主，你甭再說了，我明白了。暗殺一事，雖說匡某是身不由己，但現在想來也是無地自容！不錯，八路軍確實是我匡家的大恩人！而我匡某竟然不得已做下這忘恩負義之事，現在想想後悔也已經晚了。」

「但事情竟然已經發生了，而且於事無補，所以匡某在這裡，只想給八路軍的領導人道個歉！特別是那個受傷的八路軍長官，肯求他能原諒我的一時糊塗！我的鏢頭淬有毒藥，但願他能僥倖逃過此難！」

「匡某自知死罪難逃，不論你們如何處置我，匡某對此絕對毫無怨言！只求你在我死之後，能把我的遺體交還給八里寨我的家人，讓他們埋葬了我。」

「穆寨主如果能答應此事，匡某會感謝你一輩子！」

匡武一口氣安排完自己的後事，突然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來：

「還有，你們寨子上那個被我冒名頂替的小乞丐，因為和我經歷相似，我沒捨得下狠手殺他，只是把他打暈了，放到山下四十里開外的一個村子的莊稼地里了。想必他現在應該醒過來了。如果你們不想放棄他，可以派人去把他接回來。」

穆嬰等匡武一氣呵成說完所有的事情，就親自上前給匡武解開了手銬腳鐐，並扶著他坐在凳子上：

「匡五爺，穆嬰來見你之前，已經和八路軍的領導商量過了：一會讓衛生員來給你處理一下傷口，我們準備放你回去。」

「當然我們也知道八里寨對待俘虜的規矩，為了防止他們懷疑你，我們不打算正大光明地放你回去，而是我們放鬆關卡，你可以偽裝成自己趁機逃跑的。這樣你回到八里寨，也就好交代了！你看如何？」

匡武有些感激涕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