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啪!
一記耳光重重地抽在臉上。
大力的一巴掌扇得小姑娘趴倒在地上,臉頰生痛,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
一個彪悍的婦人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居高臨下地呵斥道:「老娘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小姑娘大約十三四歲,乾瘦臘黃的小臉布滿了驚慌和不安,囁嚅著:「……娘,我會多幹活的,別讓我嫁給那個人……」
婦人唾了她一口唾沫,尖著嗓子罵:
「那可是咱們縣太老爺的小舅子家,讓你攀上就該偷笑了。」
「這也瞧不上,那也瞧上的。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家小姐?」
「就你這上不了檯面的德性,也配!」
……
婦人著一件乾淨的灰色布衣,發上插著一支鋥亮的銀釵,光看面相倒是有些慈眉善目,只是這滿口咒罵讓她的五官顯得狠辣、扭曲。
她這脾氣一上來,抬腳就往小姑娘的腰上狠踹了幾下。
她身形粗壯,很有一把力氣,這毫不留情的幾下,痛得小姑娘往後直縮。
「說!你嫁不嫁?!」
小姑娘搖了搖頭,咬牙堅持道:「我不嫁……」
他們要她嫁的徐小公子她見到過,生得很胖,拖著鼻涕,流著口水,呵呵的沖她傻笑,喊她小媳婦。
她怕極了,當時就跑了。
她不要嫁給一個傻子!
「娘,求求你了,不……」
她的話音剛起,就被一掃帚重重地抽打在了頭上,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死丫頭,還敢裝死!」
婦人表情扭曲,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掃帚死命地往她身上抽。
「老娘打死你!」
一下又一下!
秦氿就是在這樣的疼痛中醒過來的。
痛!
她的大腦嗡嗡的,全身上下到處都痛,而下一刻,無數的記憶就瘋狂地涌了上來。
她穿越了!
不止是穿越了,她還穿到了一本前不久才剛看完的長篇大女主古言文《盛世嬌凰》里。
這本小說的女主名叫秦昕,是忠義侯府的長房嫡女,從小在侯府的精心教養中長大。直到她八歲那年,老侯爺在無意中發現,她不是秦家的姑娘!
原來,在八年前秦家被牽扯到了一樁謀逆案,當時,長房嫡媳剛剛誕下一位嫡女,為了給秦家留下了一條血脈,老侯爺當機立斷,對外說是生了死胎,悄悄地把女嬰託付給了奶娘,並給了奶娘一筆銀錢。
後來,秦家被判了滿門流放。
直到三年後太子登基,秦家才得以平反。
於是秦家就去接回孩子,卻沒有想到,奶娘趙阿滿竟偷偷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作秦家嫡女給了他們。
真相大白,趙阿滿一家被判了流放,秦昕從金尊玉貴「侯門千金」變成了卑賤的罪民之女,一同被流放到了嶺南。
秦昕在流放地庸庸碌碌的過了一生,強烈的不甘讓她鬱鬱而終。
然後,她重生了。
重生后的秦昕當然不會再重碌上一世的覆轍。
她蘇天蘇地,無往不利,讓包括二皇子在內的一眾少年英才為她傾心。
在嫁給二皇子后,她更是為了二皇子的大業出謀劃策,助二皇子在眾皇子中脫穎而出,奪嫡登基。
最後,她被冊立為皇后,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部小說的節奏很快,無所不能的女主打臉那些因為嫉妒、不甘、虛榮而面目醜陋,對她陷害刁難的惡毒女配的劇情尤為舒爽。在這些惡毒女配中,有一個戲份頗重的就是那位被奶娘替換了的真正的侯門千金。
她的名字也叫秦氿。
這一世的原主是十六歲時才重回侯府的,她舉止粗鄙,嫉妒心重,見侯府上上下下都寵著秦昕,而自己又樣樣比不上,就對秦昕百般刁難,設計陷害,手段狠毒,結果卻是被頻頻打臉,醜態畢露,更是一點點地耗盡了親人對她的歉疚,最後因為爬了男主二皇子的床被除族並趕出了侯府,死得凄涼……
在弄明白整件事後,秦氿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看到一把掃帚朝她打來,她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掃帚,然後用力地推搡了回去。
婦人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痛呼著摔倒在地。
婦人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敢反抗,眼睛瞪得老大,「死丫頭,你還敢還手了?!」
她就還手了!秦氿從地上一躍而起,抓著手裡的掃帚就朝婦人的身上抽去。
這一下,是真疼!
婦人發出殺豬似的慘叫:「哎呦!死丫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秦氿沒有再久留,果斷地從這間柴房裡跑了出去,然後把柴房的門一關,用掃帚把門頂住了。
她揉了揉發漲的額頭,胳膊一動就感覺一股劇烈的疼痛感傳遍全身。
嘶——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撩起了衣袖,愣住了。
這具身體的手臂乾瘦,上面布滿了橫七豎八的淤青和新舊傷痕,也難怪她哪哪都痛,只怕身上的傷不會比手臂上少。
原主怕是天天都在挨打吧?
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下這麼重的手!
小說里,對原主過去的經歷著墨不多,直到後來,才被女主的一個愛慕者曝出她曾經嫁過一個傻子,還不守婦道,和公爹勾勾搭搭,後來為了侯府的榮華富貴就一腳踹了傻子男人,還解開了婦人的髮式,裝作黃花大閨女回京。
剛剛那女人好像口口聲聲說要她去嫁給一個傻子,還說明天就會來接親!?
秦氿打了個寒顫。
要是按著小說來,她多半要走的劇情就是嫁給傻子,然後一直熬到認祖歸宗,又在成就了女主的溫柔大度后,被一箭穿心而死。
光想想,秦氿就覺得心口痛得慌。
「啪啪啪!」
這時,柴房的門後傳來婦人激動的拍門聲與尖利的聲音:「死丫頭,你放我出去!」
「等我出去,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婦人的聲音越來越高亢。
秦氿眯了眯眼,沖著裡面喊道:「趙阿滿,我都知道了!你們惡奴欺主,偷龍轉鳳,我要去縣衙告狀!」說完,秦氿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柴房裡的趙阿滿聞言,傻眼了,一個念頭浮現在心頭:
這死丫頭該不會都知道了吧?
這一刻,除了氣,更多的是懼。
趙阿滿急了,更用力地拍起門來,「二丫,你給我回來!」
「二丫!二丫……」
趙阿滿一遍遍地喚著,然而,回應她的是一片沉寂,直到半盞茶功夫后,她男人李金柱聞聲而來。
李金柱拔掉門上的掃帚,打開了柴房門,問道:「出什麼事了?」
趙阿滿的臉色一片煞白,一把抓住了李金柱的袖口道:「寶、寶兒他爹,二丫說她都知道了,說她要去縣衙告狀。」
「她會不會知道她的身世了?」
趙阿滿的聲音都抖了起來,渾身直哆嗦。
李金柱也嚇壞了。
民尚且不與官斗。更何況,秦家是堂堂侯府啊!
這要是讓秦家知道白替他們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女,肯定會把他們都送進大牢的,他們全家就都完了!
李金柱心裡又煩又亂,不耐煩地遷怒道:「你還有臉說?!」
「你但凡稍微對二丫好點,她也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世。要不是你非要讓她去嫁徐傻子,她也不會跑去報官。」
「誰不知道徐傻子都快二十了,連茅房都不會上,吃飯都要人喂,二丫才剛十四……」
「你是在怪我?徐傻……徐小公子有哪裡不好,堂堂縣太老爺的內侄子,多好的一門親事,旁人巴都巴不上呢!」趙阿滿炸毛了,抬高了聲音嚷道,「二丫這死丫頭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要不是我,她肯定就得跟著秦家去流放,現在已經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了。我對她可是救命之恩啊!」
「就算當年秦家給過兩千兩銀子又怎麼樣,我們也白白養了她這麼多年了,不嫁出去難道還要給她養老送終?!」
「再說了,我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可別忘了,咱們寶兒是怎麼進的縣學!還有,大丫可是說了……」
趙阿滿喋喋不休地嘮叨不停,李金柱被吵得頭都痛了,直接打斷了她,說道:「你再吵,再吵二丫都要到縣衙了!」
「對對!一定要攔住她!」趙阿滿惶惶地應了一聲,奪門而出。
李金柱也趕緊跟了上去。
等到四下沒了動靜,秦氿從柴房後走了出來,望著趙阿滿夫婦離開的方向。
陽光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大大的杏眼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