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聽話的劍客
姥姥來了這件事對與林清來說徒增了每日的壓力。
把林清扔給姥姥照顧這件事則讓林清媽媽徹底放下心來撲身在工作上，每天更加早出晚歸，就像這周林清連著三天都完美和媽媽錯過。
往往是她剛睡媽媽就回來了，她起床去上學了媽媽早就已經出發去上班了。
哼，工作狂。
林清在本子上胡亂畫著，畫今天的早飯，畫姥姥的皺紋，畫早上新長芽的小樹苗……
漫無目的想到什麼畫什麼。
「畫的挺好看啊？」
一個女聲插進來，林清一愣，疑惑的抬頭，是班主任。
林清嚇得趕緊收了本子，正襟危坐在座位上，餘光看到周圍的同學都看著自己，只得將頭埋得低一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用藏，正好我們運動會的加油橫幅就你來做吧。」班主任說著便從林清身邊走過上了講台，開始安排接下來的工作。
林清剛剛畫的認真，打了上課鈴都沒聽見，現在是班會課，應該是要討論後天運動會的具體事宜的。
林清悄悄敲了下自己的腦袋，怎麼上課鈴都沒聽到，怎麼老師偏偏要從後門走進來撞到她畫畫，真的太尷尬了。
班會課上班主任布置下來任務，因為是和別的學校聯辦運動會，又是他們這一屆第一次參加運動會，所以就連班主任都對這次活動多加上心。
下課林清領了加油橫幅的布條，鄭婷婷則和尚心怡一起領了作文紙謄抄運動會的加油稿。
「得，今天咱們都得加班了。」放學路上，尚心怡苦著張臉，抱著作文紙哭訴。
林清點點頭，看著自己懷裡抱著的橫幅，這橫幅大約一米長，還附贈了兩根木棍，方便在運動會的時候在觀眾席的學生們舉起來加油鼓勁。
三個人分別，林清回家把橫幅鋪在桌子上，小小的方桌勉強掛住空白的橫幅布，掐著下巴林清皺眉思考這加油橫幅到底怎麼才能畫的讓人看上去就能加起油來。
「拿走拿走，別把這東西放到餐桌上。」姥姥端著飯上桌，皺眉催促著林清把橫幅拿下來。
瞥了眼自己的姥姥，快六十的年紀腰桿依然挺得筆直，頭髮已經花白，剪成短髮搭理的乾淨利落，眼睛顯然已經帶了點歲月的痕迹但整個人穿著整齊，打扮乾淨，讓這個年近六十的老人看起來依舊精神十足。
林清也沒吭聲，默默的把橫幅收起來堆在沙發上，準備洗手吃飯。
「幹什麼，沙發是放東西的地方嗎？」姥姥放下碗筷看過來，顯然對於林清的邋遢十分不滿意。
此時林清是徹底沒了脾氣，長嘆一口氣認命的一把抱起橫幅放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一瞬間，林清就彷彿是被爸爸拋棄在家，飽受繼母虐待的灰姑娘。我忍，總會有南瓜車來接我的。
林清心裡這樣安慰著自己。
安靜的吃完飯──沒錯，姥姥是一個十分刻板的人，食不言寢不語是她堅持了快六十年的教條，──林清這次吸取教訓，直接把橫幅攤開在自己房間的地上，準備趴在地上畫畫。
「你趴地上幹嘛呢？」
伴隨著一句疑問，門「吱吖」一聲被打開，林清被嚇到猛地一回頭，自己的姥姥站在門口整俯視著趴在地上的她。
「幹嘛不敲門啊？」林清皺眉抱怨。
「我是你姥姥，還要敲門啊？」姥姥理直氣壯。
林清語噎，深知長幼有序這件事是多努力都無法改變的一件事，只能乖乖閉嘴。沒有回答姥姥的問題，自顧自的扭頭拿鉛筆在橫幅上先小心的打草稿。
在她打草稿的時候，姥姥也沒有閑著，她搬了個凳子就坐在林清擁擠的房間里看著她畫畫，美名其曰「參觀」。
在看不見的角度林清翻了個白眼，在心裡吐槽，這是拿她當一個節目嗎。
在正中間寫了「一班加油」四個空心大字，旁邊畫上了一些舉著加油小橫幅的小人，林清按照自己的記憶畫上了同學們的臉。
可愛大眼睛穿著啦啦隊服的許諾，長頭髮溫婉動人穿著漢服的朱怡，還有戴著眼鏡埋頭寫卷子的鄭婷婷，黑臉舉手的張毅……當然還要有在角落默默觀察的許平安……
林清被自己的畫惹笑，邊畫嘴角邊上揚。
「你畫的這些都是誰啊？」突然一個不解風情的聲音插進來。
林清的思緒和畫筆同時被打斷，沒好氣的說：「都是我們班同學啊。」
「那你等會是不是要上色了？」姥姥坐在凳子上伸著脖子盯著橫幅繼續問。
「對啊。」林清開始拿黑色的馬克筆勾勒線條，還好領橫幅的時候美術老師就在辦公室里，給了她一套畫具，不然自己家裡還真沒有什麼能畫畫的。
姥姥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橫幅前面蹲下來拿起一隻彩色筆，盯著看了一會說：「我來幫你塗這些顏色吧。」
林清挑眉，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姥姥，她此時正用滿臉嚴肅的表情，說著像「小寶寶，我們一起玩吧」這樣的話，這讓林清一時間不知道她姥姥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了。
沒等林清回答，對方就直接拔開筆帽撩起棉布裙子蹲在地上，準備給「鄭婷婷」的頭髮上色。
林清瞪大眼睛放下馬克筆就撲過來準備阻止。
「欸...幹什麼！你....塗的還挺好的嘛。」林清的阻止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噎在了口中，原因是...她姥姥的並沒有像她想象的一樣搗亂，而是很認真甚至於很熟練的將「鄭婷婷」頭髮塗的相當逼真甚至還有了高光漸變。
姥姥突然笑了，臉上的皺紋也隨著笑容變得生動起來，她帶著些許得意的神色，嚴肅的聲音第一次變得起伏起來：「當然了，我以前上學的時候畫畫相當拿手呢。」
林清拿起畫筆重新勾線，聽這話挑眉表示疑惑：「姥姥你也上過學啊？」
塗完發色姥姥又拿起紅色細細描繪「鄭婷婷」的加油服，聞言不禁提高音量，帶著平常就帶著的嚴肅，豎眉道：「什麼話，我看著不像上過學的嗎？」
林清沒搭話，過了幾分鐘，姥姥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可惜後來家裡窮，畫也沒畫成，學也沒上成...」
林清扭頭看著這個陷入回憶的老年人，自己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活了這麼多年每次只是過年偶爾過年過節的見過幾面，自己的這個姥姥在她記憶中就是一個兇巴巴十分嚴肅又有潔癖的老年人，今天的這些互動倒是突然讓她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似乎......自己從沒有了解過自己的姥姥呢，看樣子她也是一個很和藹的老人呢。
林清這樣想著。
「看什麼看，給我拿一個墊子過來，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眼力價兒呢。」老人揉揉腿伸手吩咐著。
林清白眼翻飛，好的，自己就不該對這位兇巴巴老人有所期待。
好在托姥姥這個強力幫手的福，祖孫兩人邊聊天邊畫畫的就把橫幅完成了。
「畫完啦。」林清從地上坐起來，把橫幅拉起來放在眼前仔細欣賞，那架勢，就彷彿剛剛完成《清明上河圖》這樣偉大的工程一樣。
「嗯，是挺不錯的。」姥姥也起身站在林清身後仔細觀察，「不過還差點意思。」
「還差什麼？」林清聞言，扭頭看向身後問道。
姥姥看了眼林清，扭頭出門，背對著林清揮揮手：「還差什麼？差點畫工唄。」
林清無語，眼睛耷拉下來，她聽懂了，也明白了，自己這位姥姥就是潑涼水第一人。撇撇嘴，小心翼翼的把橫幅捲起來，起身轉頭塞進書包里。
「什麼嘛，反正我感覺挺好的。」
江湖上，無雙劍士繪卷一出，震驚四座，傳聞無雙劍客獨孤一世，傾力將畢生所學傾注在此繪卷之上，為畫此繪卷避世十餘年，如今年入古稀，重出江湖只為覓得一有緣人，收入麾下，傳次繪卷只求後繼有人，一身絕學不要失傳了才好。
人群中飛出一敏捷之姿，飛天入地騰雲駕霧而來，一把將繪卷收入懷中，在眾多江湖好漢中奪得頭籌，如出入無人之地。無雙劍士驚呼：「此人便是我徒兒，今日這繪卷便是他物了，後繼有人啊！」
眾人驚，哭天搶地只恨自己修為不足，落人一步，只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錯失此良機。
林清將捲起的橫幅在空中一揮，「擦——」,橫幅劈開空氣的聲音，林清低頭，模仿劍客的表情緩緩抬頭，雙手抱拳在胸，微笑著俯視周圍一圈，淡淡的開口：「承讓承讓，小生不才，仰慕劍士多年，今日能得此是小生的榮幸。」
很好，表情，台詞控制的相當到位。
「林清你幹嘛呢？滿地的彩筆為什麼還不收拾了？」門外姥姥的催促聲響起。
林清夢醒，對著門無奈的嘆了口氣，悄聲拿捲軸在空中一揮，張嘴想要抱怨卻沒有膽子反抗，只得認命的轉身把地上的畫筆一一撿起來。
多麼厲害的劍客，都得聽姥姥的話好好收拾房間啊。
小小的林清早就參悟了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