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鑄成大錯
一覺醒轉,天色早已黑了下來。
睜開雙眼,但見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明亮,而且漫天的繁星,也更加的清晰可見。四周很靜,沒有一丁點的山風吹來。
我立時扭頭看了一眼大福子,但見大福子正瞪著一雙大眼盯著我,我渾身一顫,不禁沒好氣的說道:「大福子,我和你說過,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你不睡覺老盯著我幹什麼?忽然來這麼一下子,實在是讓我有些瘮得慌!」我緩緩坐了起來,且向著四周掃視了一眼,好在一切都是風平浪靜,並沒有半點異常出現。
而大福子也順勢坐了起來,並隨口回了一句:「我早就醒了,很難再睡著覺,別的地方不敢亂看,很擔心不經意間瞅著個什麼髒東西……只能盯著你看一會兒!」說著,大福子把僅剩的幾個饅頭拿了出來,還有前天帶來的牛肉乾也一併拿了出來。「反正今晚就是最後一晚,我們把所有的東西全填進肚子里,吃得飽飽的,再熬它一個通宵!」
嚼著筋頭巴腦的牛肉乾確是越吃越好吃,而且還搭配著白面饅頭。只不過,唯獨酒喝完了,僅剩祭祀用的酒又不能喝,只能喝點山間的溪水順順腸子。
「時間過得倒也不算慢,現在都已經是亥時了,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前往墳地祭最後一次地氣,祭完咱們就老老實實的在這圈子裡呆著,熬到五更就趕回家去!」大福子一臉樂觀的沖我笑了笑,且把最後一片牛肉乾遞給我。見我遲疑,大福子不禁再次一笑:「晉陞,謝謝你這次能陪著我來這裡,我徐有福這輩子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我皺了皺眉頭,隨即沉聲回道:「我們都活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言死呢?多不吉利!」
「哈哈!哪有那麼多的不吉利?吃你的吧!」
大福子隨即把那片牛肉乾蓋在我的饅頭上面,且順勢仰躺下去。
我一邊啃著饅頭,卻是忍不住呢喃道:「記得跛腳爺說過,人有三忌,早忌言夢、中忌言殺伐、晚忌言死生!」
所謂早忌言夢,也就是說,早上起來不說夢裡發生的事情。一日之計在於晨,若是執著於虛幻的夢境便會讓人變得慵懶而失去了朝氣。中忌言殺伐,也就是說,中午不可說殺伐之言,因為中午的陽氣極盛,言殺伐有悖好生之德。古代處決犯人,常於午時三刻而行刑,為的便是藉助午時的極陽之氣,震懾斷頭鬼!
晚忌言死生,也就是說,到了晚上睡覺的時辰,不可說死死生生之言。此為古人的養身之道,而養身貴在養神,若是夜不能神安,則百夢不退,以至於損害了精氣神。但有些地方也會把最後這句說成「晚忌言鬼神」,意思是說到了晚上陰氣極重,而且又是髒東西出沒的時候。老人們說,冒冒失失的在晚上談論那些髒東西,是對他們的不尊敬,恐會招惹他們!
無論哪句話,在一些上了歲數的老人們口中,都是十分講究的,不該說的話,是絕不會說的。
尤其是在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我和大福子此刻所在的荒山野嶺。
倘若放在平日里,我倒也沒有太多的忌諱,一切都有跛腳爺照應著。但,自從我早上在那三棵老柳樹下面翻出三個草人後,尤其對大福子十分的注意,生怕他出任何岔子!
剛剛他莫名的說了一句犯忌諱的話,我的心也跟著「咯噔」了一下。
或許大福子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更不知道我在緊張什麼,可是他怎麼就平白無故的說了一個「死」字呢?「大福子,今晚你決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就算是去撒尿,也得和我說一聲,知道嗎?」
「額!」
大福子愣了愣,繼而苦笑著說道:「我說晉陞,小時候我們經常比賽誰尿得遠,怎麼,你現在還想比試一下啊?」
「別胡扯,我和你說得是正事!」
我沒有理會大福子的調侃之言,且沉聲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再莫名其妙的離開地鋪往老柳樹那邊跑,我也知道你是在關心我,但我不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嘛!至於那麼認真嗎?」大福子隨口又笑著向我說道。「其實不用你吩咐,這最後一晚,我指定不會離開你三步以外。我的膽子有多大你還能不知道?今晚就算是去撒尿我也得拉著你一塊兒去!」
聽到大福子再次的保證,我算是放下心來。
不多時,便到了子夜時分。
我和大福子迅速的跑到山上墳地跟前,並在我的注視下,大福子進了墳地,擺好三杯酒,然後上了三炷清香。然後又是磕頭又是跪在地上念叨著祭地氣的文書……好一會兒,總算是祭完了最後一次,大福子忙掉頭就出了墳地,和我一道跑到山腳下。
各自鬆了一大口氣,大福子更是興高采烈的笑道:「我們終於完成了祭地氣的任務,不過現在大半夜的,我們也不敢在山裡穿行,只能等天亮再離開這個圈子了!」
「每晚出現事端,都是在下半夜,所以現在才是我們最難熬的時候!」
我再次向四周掃視了一眼,隨即沉聲向大福子回了一句。
「我說晉陞,你你,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好不好嘛?原本我們有說有笑的我都不怎麼害怕了,可是你突然又說那麼瘮人的話來,我,我的心又揪起來了!」大福子頓時牙齒打著顫,低聲向我抱怨道。「晉陞,你看四周多麼的風平浪靜,而且今晚的月色比前兩個晚上更亮堂了許多,指定今晚就這麼太太平平的熬過去了!」
我先鑽進了被窩裡,頭枕著一塊石頭躺著。隨即扭頭又看了大福子一眼,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大福子,別嫌我啰嗦,安葬了你爹以後,你早點離開灣子村,早點回省城上學吧!」
「唉!是該儘早離開了……」大福子也找了一塊石頭墊著後腦勺躺下,且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老爹死後,總覺得這個家已經不像是我所依賴的家了,以前有老爹疼我護著我,無論什麼事都會為我想得十分周到。現在……大哥雖然也很照顧我的感受,但我不能成為他的累贅,至少現在還不能,一大家子以後都指望著他過活,還有家裡的很多生意,那麼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嗯,我是得早早的離開!」
如果大福子知道他所敬愛的大哥在背後謀算著要他的命,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希望是我的推算出了錯,並不是徐有道想要他這個傻弟弟的命,而是別的什麼人,別的什麼事也不一定……
和大福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只是希望在聊天中能夠不知不覺的熬到天亮。但這麼鬆散的閑扯半天,我竟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我猛地睜開雙眼,只見月已西斜,看樣子我這一迷糊,就過去了好一會兒。此刻,恰巧一旁的大福子也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醒了過來,可就在我們剛欲坐起身來時,卻是冷不丁的看到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那,那個前兩晚出現的白衣女人,竟然出現在了這裡……此時此刻,她正背對著我們,靜靜的坐在那個大石頭上,低著頭,烏黑的長發耷拉著,雙手更是不停的在臉上摳弄著什麼。
連續三個晚上,連續三次都見到了這個白衣女人。
如果現在還認為她只是一個因為傷心難過而想不開,且跑到這深山老林里尋短見的女人,恐怕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了!
她怎麼會突然來到了這裡?而且距離我們的地鋪不足十步的地方……按理說,她今晚應該出現在第一棵老柳樹的下面才對。對了,她所坐的大石頭邊上,不就是白天我讓大福子燒那三個草人的地方嗎?難道說……她就是那三個草人招引而來的凶鬼?!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此刻我的呼吸也近乎窒息。我知道,我做錯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而且,我也太小看了那三個草人,以為燒掉就沒事了,沒曾想,在什麼地方燒的,便會把這個髒東西招惹到什麼地方……早知如此,我便應該拿得遠遠的再燒掉就好了啊!
可是現在大錯已經鑄成,該怎麼辦?
額頭上的冷汗悄然的冒了出來,而我的雙腿也和往常見到髒東西一樣,顫抖得厲害。不過好在我現在包裹在被窩裡,外面還有一圈五穀雜糧圍著,雖然我不明白跛腳爺為什麼讓我撒這十分常見的五穀雜糧作為守護圈,但跛腳爺絕不會騙我,他讓我撒這個,就一定有用!
我微微扭過頭來,只見大福子早已是滿臉的冷汗珠子,見我看過去,大福子立時壓低聲音,顫顫的問了一聲:「晉陞,現,現在該怎麼辦啊?」
「老實的呆著,安安生生的等到五更,興許就沒事了……」我亦是壓低聲音,向大福子回了一句。
「不行啊!我,我越是害怕越是尿急,而且我憋著一泡尿已經快憋不住了……」大福子苦著臉,近乎用哭腔向我說道。「你說她幹嘛老是纏著我們啊?能不能和她說說,讓她走……」
「噓!」
我立時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且緊緊的盯著那個白衣女人,只見她莫名的停止了手裡的動作,正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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