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柳樹下的女人
「晉陞,你倒是睡得踏實,這一個多時辰我愣是沒睡著。而且現在都子夜時分了,我推了你半天,你總算是醒了!」
大福子的胖臉上似乎很是憔悴,看來他剛才真的沒有睡著。「我一個人害怕,你起來陪著我一起上去吧?」
我皺了皺眉頭,但見月已中天,沒想到剛剛迷瞪了一會兒,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如果讓我就這麼一覺到天亮就好了,大半夜的被驚醒,再想睡著,不知道還有沒有那麼容易……坐起身來,我先是四下里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山嶺,似乎寫滿了荒涼,而且夜裡的陰冷山風,吹得更大聲了些,儘管沒有看到什麼髒東西,但僅僅聽那呼嘯來去的山風,也不免讓人心驚膽寒!
穿好鞋子,我和大福子一起來到墳地跟前,並隨時警惕著四周。雖然我不知道大福子能不能看到髒東西,但我從小到大似乎都能看得到。只要到了夜裡,我連門都不敢出。沒曾想,如今我竟然在十七歲的一天夜裡,首次走出了義莊的門檻。
大福子此刻走進墳地,顫顫巍巍的打著火摺子,繼而點燃了三炷清香插在香爐之中,然後恭敬的拜了拜。拜完也顧不上許多,轉身就跑了回來,我們迅速的回到山腳位置,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的地鋪上。
「大福子,你害怕得頭髮都炸毛了!」我愕然看著滿臉冷汗的大福子,似乎他真的害怕到了極致。
「是嗎?」
大福子顫聲反問道。「現在終於可以睡覺了,晉陞,我總覺得四周陰森森的,而且吹得好像也不是山風,而更像是陰風!」
但見大福子慌忙躲進被窩裡,我不免向著四周再次掃視了一眼,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大福子是什麼也沒看到,信口胡謅,可我今晚怎麼也什麼都沒看到?這裡可是荒山野嶺,怎麼可能連一隻髒東西都沒有出現?這太奇怪了!
我也迅速鑽進被窩裡,希望四周真的不會出現髒東西才好,讓我和大福子安安穩穩的過三個晚上,就可以回家去了。
雖然緊閉著雙眼,但腦子裡卻是十分的清醒,根本沒有半點睡意。而且,越是強迫自己睡著,卻越是想時不時的睜開眼向四周掃視一圈,這種睡不著又心驚肉跳的感覺,實在是一種煎熬。反觀一旁的大福子,竟很快傳出了一道道鼾聲……不知為什麼,旁邊的大福子一睡著,彷彿整個黑夜裡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急忙再次閉上雙眼,且再也不敢睜開。
迷迷糊糊的不知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多少次,卻依舊感覺著自己仍然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偶然間的一道道細微的腳步聲在四周響起,我便是瞬間驚醒,可等了半天,那腳步聲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只得當作是自己幻聽,再次強迫自己睡著。
又過了不知多久,剛有點睡意,忽然又被一股子尿意憋醒,我苦悶的睜開雙眼,順勢坐了起來,剛欲起身去撒尿,竟莫名的發現身旁的地鋪上,不見了大福子的身影!
我面色一怔,急忙向著四周掃視,卻是震驚的看到大福子此刻正向著遠處的那三棵老柳樹晃晃悠悠的走了過去。
「大福子!」
我壓低聲音,急急的向著大福子喊道,與此同時,我渾身上下瞬間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腦門上更是迅速的冒出一排冷汗來。大福子睡得好好的,怎麼這個時候沖著那老柳樹走去了啊?「大福子!」我依舊不敢太大聲,且壓低聲音,拚命的呼喊著大福子。
然而當我扭頭向那三棵老柳樹看過去時,竟是冷不丁的看到第三棵老柳樹的下面,一塊大石頭上,居然坐著一個身穿白衣服的長發女人,那女人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而大福子所去的方向,似乎就是……「大福子!」
再也顧不得許多,我一尥蹶子站起身來,飛快的衝到大福子的身後,就在大福子剛剛來到第一棵老柳樹的跟前,我一把將大福子拽住,並壓低聲音急急的叫道:「大福子!你來這裡幹什麼啊?」
「晉陞,我,我看到前面那棵老柳樹的下面,好像坐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不是在哭啊?」
大福子如夢方醒般反應過來,但卻是皺著眉頭,向我指著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快回去!」
我的心,此刻彷彿跳到了嗓子眼,不管那個身穿白衣服的女人是不是髒東西,我都不能讓大福子去冒這個險。「這裡是荒山野嶺,而且又是大半夜的哪有什麼女人?」
佯裝什麼也沒看到,我迅速把大福子拽了回來。
「晉陞,你你,你真的沒有看到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啊?」
大福子此刻的哭腔都出來了,雙腿一軟,差點一頭扎到地上去。「不會,不會是那個東西吧?」說著,但見大福子的頭髮彷彿又立了起來。
「睡覺,明天天亮再說!」
我趕忙鑽進被窩裡,而回過頭,只見大福子已經在自己的被窩裡縮成了一團。此刻,我勉強平復著內心的恐懼,偷偷的向著老柳樹的方向掃了一眼,只見那個白衣女人還是原模樣的坐在那個大石頭上,低著頭,手彷彿在臉上摳摳摸摸的,不知道是不是擦眼淚。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
疑惑的想了想,這荒山野嶺的,就算有個女人尋短見,也沒必要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吧?
不管怎麼說,一切還是等到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我的心裡有著無數個疑問,但我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去弄明白。
後半夜,我也說不清楚是怎麼熬過來的,直到天色大亮,我和大福子才算呼呼大睡,補了個囫圇覺。
當我們醒來,已經過了晌午,起身四下里查看,那第三棵老柳樹的下面,並沒有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了。提起昨夜的事情,大福子彷彿有著一抽屜的話想要宣洩出來:「晉陞,你是沒看到啊!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差點沒把我嚇尿嘍!」
「那你為什麼還要跑到老柳樹那裡去?」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我,我那會兒迷迷糊糊的起來撒尿,感覺就和往常在家裡一樣,腦袋裡面什麼也沒有想,看到老柳樹那邊好像坐著一個人,我就走過去了。」大福子苦著臉解釋。「本以為在這山裡很難得見到人,既然見到了一個,就想著去侃兩句大山,沒想到會是……」
「或許也並不是你後來想的那樣!」
我想了想,淡淡的回了一句。「當時,我也看到了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啊?你也看到了?你你,你明明也看到了為什麼告訴我你沒看到?嚇得我還以為真的遇到了髒東西呢!」大福子面色一驚,繼而連連抱怨道。「那這麼說,昨夜咱們見到的到底是人還是髒東西啊?反正我更相信那個女人是個大活人,白衣女鬼我只是在書中見到過,世上哪有那麼多的白衣女鬼啊?」
聽到我也看見了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大福子頓時不再擔驚受怕,且又是向我一頓擺霍。
「不管怎麼說,還是提防一些好!」
我隨即又說道:「如果是人,那現在人也走了,總是沒有尋什麼短見。而我們已經熬過了第一晚,今晚就是第二晚,再過了明晚,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
「這裡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大福子咂了咂嘴,繼而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大哥現在指定還在義莊守靈,只可惜我不能在我老爹的棺材前守著,卻是在這荒山野嶺睡大覺,唉!」
「你不要難過了,起碼你把這個風水寶地祭好,也能告慰你爹的在天之靈。」我輕輕的拍了拍大福子的肩膀,安慰道:「人死後,只求個入土為安,你早些祭了地氣,也能讓你爹早些入土。總是在停放在義莊,也不是個事兒!」
「嗯!」
大福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繼而重重的點頭應承下來。
白天的時光,似乎對於我們兩個人來說過得很快,兩頓飯下肚,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
明月東升,照得四周的山水,彷彿透著一抹慘白慘白的衰色。而且山裡一到了夜晚,反而變得十分的安靜,除了那肆無忌憚的陰涼山風來回呼嘯著。
上半夜,我和大福子幾乎都沒有睡著,只為了子夜時分祭了地氣以後,把瞌睡都留在下半夜,然而一覺到天明。
所幸熬到了子夜,我陪著大福子迅速的來到墳地跟前,怔怔的看著大福子搗鼓了一番,然後我們快步回到山腳處,各自鑽進了被窩裡。剛想睡下,但見大福子伸手遞來了半壺酒,並低聲向我說道:「晉陞,我剛悶了一大口,你也悶一口吧!喝點酒,更容易睡得著!」
我沒有二話,接過酒壺就是灌了兩大口,然而倒頭就睡。
今晚,我沒有再東張西望,也對四周不再有半分的好奇。果然,我剛閉上眼沒多久,還真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覺到一股涼颼颼的冷風吹打在我的臉上,我沒由來的驚醒了過來,繼而睜開雙眼,但覺一股尿意瞬間又襲了上來。可當我正準備起身撒尿時,莫名的,又看向了大福子的地鋪……「大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