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結於心
太陽像個老大老大的火球,光線灼人,公路被烈日烤得發燙,腳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煙。天氣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
整個城市像燒透了的磚窯,使人喘不過氣來。
周文君醒來的時候卻很舒適,並沒有受到外面灼熱的照耀,車窗上的防光材質隔膜為她擋掉了炎熱,車裡的空調冷氣溫度開的很適當。
一陣誘人的飯菜香,成功讓周文君從睡夢裡醒來。
烏黑色凌亂頭髮中隱隱有些墨綠的髮絲,深黑色的瞳孔竟泛起微微深紫色,顯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閃爍的寒光,給人增添了一分冷漠。高挺的鼻樑、輪廓分明的嘴唇,把人襯得剛強中有些魅惑。
周文君轉頭就看到了這幅樣子,可令她覺得人間煙火這四個字卻在此時恰當其憤的體現出來。
因為如此丰神俊朗的一個男人,此時也正在端著盒飯吃的香噴噴的樣子。
這個炒麵看起來怎麼看都覺得有點滑稽,他以為這種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頓頓都是海參鮑魚魚翅呢。居然在這麼名貴的車上,吃路邊十塊錢一碗的盒飯,這倒是挺讓他大跌眼鏡的。
不過聞起來真的是好香啊,除了昨天晚上的皮蛋瘦肉粥,周文君覺得自從母親走了之後,都沒好吃一頓飯。
被人盯的久了,沐陽天有了敏銳地察覺,其實她知道身邊的女人已經醒了,也知道她歷經盯了自己看了好幾分鐘了。
感受她制熱的視線,男人猜出她可能這幾天也沒好好吃飯。
「這是你的,吃吧!」
此時周文君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什麼了,反正婚都結了,還怕他在飯菜里下藥不成。
遞給他的餐盒裡裝的居然是燒麥,這碗燒麥讓周文君往後很多年,記起來的時候依舊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燒麥。
燒賣里碧綠的顏色,透出蒸熟后薄如紙的麵皮,猶如翡翠一般。輕輕地咬上一口,皮一點便破,吃到裡面由蝦仁、韭菜和雞蛋製成菜茸,爽口清潤。吃下去后嘴裡還充滿蝦仁的香味,真可謂齒頰留香。
這個味道的細細品嘗,周文君猝不及防,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不知道她的母親在裡面有沒有飯吃,會不會受人虐待,會不會有人欺負她,吃的都是些什麼?有沒有人跟她說話,他這個人在菜市場這種喧鬧的地方待慣了,裡面那麼冷清,她會不會一時間不習慣。
沐陽天看著坐在身邊的這個小女人,很驚奇,她的這雙眼睛是水做的嗎?為什麼吃個飯都能哭?
「喂,你這不至於感動成這個樣子吧。你喜歡吃,我可以叫人再去買。你這狼吞虎咽的,邊吃邊哭。喂!好好好,你吃,我不說你。」
感受到小兔子眼睛怒目圓睜著警告的意味,沐陽天沒辦法的舉手投降。
他這個人只怕兩件事情,一個是怕自己的女人哭,一個是怕自己眼睜睜看著愛的人離去。
周文君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嘴裡還含著一顆燒麥,鼓起的腮幫子把臉頰撐起了圓圓的形狀,含糊不清的說出了她的問題。
「我妹妹呢,我妹妹吃了嗎?」
沐陽天搖了搖頭,無奈的勾起了一個笑容。
「這位小姐,哦不!這位沐太太,您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嗎?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三點鐘。你問有沒有吃中飯?我像是那種剋扣的人?他們在三個小時前就已經吃過了,你妹妹不肯離你太遠的地方,所以就在後面的車子上玩兒筆記本電腦。」
「什麼?三點鐘?我睡了這麼久?」
「是的」
「不過沒想到,沐大公子居然會吃這種路邊攤啊?」
「.........」
沐陽天沒有再回答,他懶得回答這是米其林餐廳的廚師做的然後外帶來的,不然這女人心裡又開始念叨「萬惡的資本家」,於是順手拿起剛剛沒處理完的事情,開始在筆記本電腦上噼里啪啦打字。
周文君看沐陽天已經沉浸到工作里了,才注意到原來自己睡覺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在認真工作了。
怪不得也才是剛剛才吃飯,可能因為自己這一插曲弄的耽誤了時間,原來「萬惡的資本家」也有這麼心酸的時候,那我這種貧民小老百姓心裡就舒服很多了。
如果沐陽天知道周文君是這種想法,估計又得拿那雙薄情的眼睛掃射了吧。
吃完了東西的周文君,也沒有打擾旁邊沉浸在一個一個文檔工作的沐陽天,輕手輕腳下了車,跑到後面那輛車裡,目前只有親眼看著文慧好好的,她才安心。
不得不說,總裁這種身份真的是很好用的樣子,其實準確來說,應該是權利是一個很好用的東西,因為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突然司機通知她們可以帶她們去中心醫院,醫生已經安排好了。
中心醫院,對於周文君來說,簡直想都不敢想,能在這裡消費的人經濟水平都不是周文君這種連買份貴的葯都斟酌的人可以肖想的。
「太太,總裁說了,您可以現在就去,在這邊是個單獨會面室,您跟著我走就行了。」
還是那個司機下車后帶著她們進來。
周文君一直覺得醫院這種地方是一個亦正亦邪直面生命和死亡的地方,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風,無端的恐懼侵蝕著來到這裡的人們,如果你的心裡足夠陰暗,在你看來那就是一個斷頭台,而那些穿著蒼白衣服的劊子手會隨時要了你的命。人們說醫院是一個晦氣的地方,布滿死亡氣息的地方,絕望,悲傷,害怕,但是當它迎來一個新生命的時候,一切都那麼讓人感激。
但跟著司機走進來,卻沒想到環境非常好,令人舒適恰到好處的溫馨裝飾,大氣的寬敞大廳,一層樓一層樓的科室,微笑標準的護士前來指引,弄的像個高級的私人會所,倒是跟那些人滿為患的醫院排隊挂號的場景截然不同。
心裡默默暗想「萬惡的資本家」,但是卻沒見到「資本家」本人。
「呃....那個....」
「太太,叫我小李就行。」果然能跟著沐家做事的人都是人精,還能看出她在想什麼,長的倒是平平無奇,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種,不過西裝革履也算是還挺精神,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這「太太」什麼的,叫的真是令人渾身都覺得怪怪的。
「小李,那個總裁沒來么?」問出來之後,周文君就開始後悔,幹嘛要說這句話啊,真的是,他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啊,反正都是個交易而已。
那個男人娶了我,也只是要折磨我,明明知道我恨他,娶我也只是因為不想家族聯姻,跟家裡頑固抵抗罷了,我只不過是鬥爭洪流中的犧牲品。
想著不過是從一個龍潭跳到另一個虎穴,周文君有點懷疑答應沐陽天的條件到底是件好事還是不好。
還來不及想太多就聽到司機小李的回答。
「太太,總裁只吩咐做事,我們把吩咐的做到就行了,別的一律不該我們問的,我們不可能多問,只知道您和周小姐來醫院的時候,總裁的車輛沒有跟上來,應該是處理什麼別的事情去了。」一板一眼官方的不能再官方的回答。
還是趕緊跟著小李的步伐走了,身邊的周文慧卻捕捉到了這些對話里的重點,縱然還是楞楞的,但是思維還是有的,否則怎麼會讓周文君親近。
「姐姐,他為什麼叫你太太?」可能是太久沒有說話了,周文慧的聲音有點低沉和沙啞還有點咬字不清的樣子。
「文慧,文慧,你居然能夠說話了。」周文君突然抱住周文慧大喜過望,真的太開心了,這可能是好的表現反應吧。
「這個說來話長,我們先去見個叔叔然後,這些事情我一點一點以後慢慢告訴你。」周文君輕聲的哄道,妹妹也點了點頭。
推開門見到這個這個醫生,周文君再次覺得,有能力的人都長的這麼睿智的樣子么,
他的眼睛雖然隱藏在金絲眼鏡後面,但是依然散發著睿智和堅定的光芒,眼角有些許魚尾紋,但是這樣反而增加了他的親切感和沉穩。
帶著周文慧做了一系列的檢查之後,這個醫生告訴了周文君這受到巨大的驚嚇衝擊后鬱結於心的病理。
「這種病和神經衰弱差不多,與個人體質、精神狀態,內分泌、環境等等許多因素有關,經常可能有心慌、胸悶、氣短、胸痛等等癥狀,但又檢查不出來有什麼心肺異常。可以按照神經衰弱方法治療,自己注意保健,也可以用一些谷維素、鎮靜劑等。如果體質比較虛弱,可以用一些補養藥物,會有好效果。」
「那這意思就是說,吃了這些葯會慢慢好轉嗎?」
周文君的指甲一直捏著,她心裡緊張的不行,生怕醫生說沒法治,倒是一邊的周文慧還是安安靜靜楞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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