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永遠不會讓步
蘇韶葉這番話,擲地有聲。
浣秀往後倒退了數步,她不過是區區一個婢女,根本無力反駁,她萬萬沒有想到,這身材瘦小的侍童,居然如此能言善辯。
一下子便把此事,拔高到了自家老爺的官聲上去。
她,她怎能污了老爺的官聲?
蘇韶葉依然低斂眉目。打蛇要打七寸,同人爭論,要知曉對方怕的是什麼,忌憚的又是什麼。
顧北痕的唇角笑意更深。他覺得蘇韶葉這樣凜冽的話語,很合他的心意。
蘇韶葉低著頭,聽見了輕盈的腳步上樓,然後便是林芳玉的聲音。
「好伶牙俐齒的小侍童。」
「我身份,你看見牌子,想必也清楚了。」
「我爹爹身為郡守,代表的是郡中的臉面。我身為我爹爹的女兒,若是連驛站一間上等房都住不上,談何顏面?」
「你家公子不過一人,為何要佔據兩間上房,不如讓出一間,皆大歡喜。」
「我願出高價。如何?」
蘇韶葉的面目藏在陰影中不甚清晰,她的側臉卻顯得倔強剛毅。
顧北痕看著她,知道她是不會退讓的。
而蘇韶葉之所以不讓,是因為她十歲之前,讓林芳玉,讓得太多,讓得全家都家破人亡!
在這樣的境地下,她決不會再讓分毫給林芳玉!
「哪怕是郡守親自來,也要講道理。驛站有先來後到的規矩。凡事按照規矩來,這是大魏的道理,代表了陛下的顏面,也是天下人的顏面。」
「遠勝過你的顏面!」
林芳玉已經走上來,她依然是那副嬌嬌柔柔的模樣,說出的話,卻似毒蛇吐信。
「你不過是一個侍童,這等大事,如何能代表你家公子的意思?」
「這是逾越了規矩。」
她看向顧北痕的後背,話語之中諸多挑撥之意。
顧北痕的聲音低沉而有篤定,他要給蘇韶葉底氣。他的侍童,便等同他的人,他自然該護著。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他根本不轉身,看也不看林芳玉一眼。
「蘇仇,我們該回去了。你我一人各一間房。」
「好好睡一覺,明日還要趕路。別為了無謂的人同事,浪費時間。」
他的話,輕描淡寫,卻活似狠狠打了一個林芳玉一個耳光!
林芳玉臉龐泛起難堪的紅暈,她咬緊嘴唇,顧北痕卻根本不回頭。
這種小官的女兒,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
顧北痕說話算數,果真給了蘇韶葉一間上房。
柔軟的床褥蘇韶葉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她記得的是天牢之中的冰冷陰寒,狹小的天窗,冰涼的月光,飄落的白雪,還有凍裂的手腳。
彷彿永遠也等不到一個陽光璀璨的明日是什麼滋味,她真切地感受過。
她裹緊了被子,外頭的燈火葳蕤,她腦海裡頭卻如同亂麻。
顧北痕在幫她。
她知道。
但是她已不是稚童。
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好。
一切皆有目的,交換需要等價,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她想不通透。
燭火逐漸熄滅,她昏昏沉沉地沉睡,夢裡卻還有母親凄厲的哭喊,同父親最後一句話。
那時的蘇辭景,她記憶中一貫冷硬的父親,鬢角旁的蒼蒼白髮卻看得她想落淚。
蘇辭景輕輕伸出手,似是想要如同兒時那般擁抱住她。
但手掌卻穿不過冰冷的牢籠,終還是垂下。他看著她,眸光祥和,那是他行刑的路上,他看著她說。
「葉兒,你千萬要活下去。」
生死茫茫兩相隔,從此她只能在夢中見到她的父親蘇辭景了。
他是那般驕傲的人,一生都是朝中清吏,被構陷,被折辱,一家都因他的罪名而獲罪。
但他看著自己女兒的時候,卻只渴盼著她能活下來。
蘇韶葉做到了。縱然千難萬難,但是她活到了現在。
她也想明白了,她求不了任何人,她只能自己給蘇家一個公道。
蘇韶葉猛然從夢境之中驚醒,掌心濕漉漉的,全都是冷涔涔的汗液。她爬起身,卻聽見外頭的房門被沉重而急促地敲響。
「蘇仇,蘇仇,你快些起床出來。出大事了!」
「那位郡守家林小姐的婢女,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