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之奈何
時間的流逝,從不以某個人的意志為轉移;歷史的發展,也不因某個人的意願而改變。
於是很久以前,人們經常會說: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碾死了不知多少擋車的螳螂。
楊銘以為自己可能是世界的主角——要不怎麼自己就穿越了呢?
但是這個世界告訴他:你錯了。
人,只能是自己的主角,他人的配角,這個世界上無足輕重的NPC。
······
五月末的一天,那位同為八卦門的程耀文師兄派人送來請柬,請客吃飯。
說起來,這位程師兄算是津門地區八卦門的中流砥柱,前一陣楊銘和年輕一輩切磋的時候,在場的就有他一個,一手鴛鴦鉞的兵器功夫在八卦門中也是一絕。
當初交手的時候,楊銘沒少從他那裡「借鑒」兵器招式運勁的竅門。
所以這一次人家請客,他也忙裡偷閒來捧捧場。
結果來了才知道,竟然是因為程耀文下月大婚,這才招了幾個年輕一輩相熟的朋友出來小聚。
這在楊銘看來,就頗有幾分後世「單身夜」的意思——可惜沒有小姐姐。
桌上觥籌交錯,大家聊得興起,不知怎麼就說到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本來算是「交換情報」的環節,楊銘卻敏銳的察覺到,有一部分人的面色不太好看。
「莫非是又出了什麼大事,我卻不知道的?」
好在也不用他問,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很快楊銘就聽了個大概。
原來還是源自年初的時候,魯州省暴雨成災,鄉間房屋多半倒塌,人民流離失所,加之當地軍閥不但不加以救助,還在橫徵暴斂。
難民們剛開始還在魯州乞討,可隨著鬧春荒,沒有災情的地方也難以為繼,竟拖家帶口朝津門跑。
津門這邊的軍閥也特么在打仗,竟然對此不管不顧,而地方能做的,居然只有派收屍隊過來,以至於每天都能收到幾具病死餓死的屍體。
越來越多的逃難災民雲集津門,好在其中大部分只是臨時歇腳——他們的最終目的地乃是東北。
自晚清以來,幾乎已經形成傳統,只要魯州大災,災民們便拖家帶口往東北跑,是謂「闖關東」。
縱然如此,如今津門的難民依然日漸增多,該做事的卻又袖手旁觀。以至於情況越來越壞。
這消息在報紙上有說,民間也頗有議論,但楊某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沉迷修鍊,足不出戶,消息就不怎麼靈通,今日還是頭一遭聽說。
不過在場的人裡面,可不都是楊某人這樣孤陋寡聞的,知道此事的人就有不少,武人的骨子裡又都有些意氣,看不過去的大有人在,也有人討論救助什麼的,偏偏一幫窮鬼對這種事又沒什麼好法子,無非也就是罵一罵罷了。
一時之間,氣氛卻是冷了三分。
楊銘乍聞此事,心下好奇,卻不好因此攪了人家的飯局,因此按耐下來,並不多問,他準備自己親自去看看情況,若是有什麼地方能出一把力,也是極好的嘛。
於是他便在第二天悄咪咪的去城東北的貧民區逛了一圈,沒想到短短數月,此地畫風大變。
只見狹窄的街道兩旁,全是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難民。他們兩眼無神,表情無助,就像一具具行屍走肉,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氣。
回來之後,楊某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得跟紫薯滅霸一樣了。
有些人,乾的真特么不是人事兒!
一時之間,什麼想法都蹦出來了,有劫富濟貧的,有聯合武行眾人救助的,嗡嗡的一片吵鬧。
最後他腦袋裡剩下的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自己至少應該做點什麼。
他的心腸也軟啊,沒遇到還罷,如今親眼目睹難民的慘狀,他不做點事情,心裡過意不去。
但思來想去,現實給他澆了一盆涼水:自己畢竟客居津門,根基淺薄,僅僅靠他一個人,是做不了什麼的。
他思慮再三,決定先見一見鄭山傲。
在聽了楊銘的想法后,鄭山傲卻眉頭緊皺。
「你想要搞賑災活動,恐怕非常困難啊。一人之力,在天災面前,實為杯水車薪。」
「這個我自然知道,所以才求到您老這兒來了······」
鄭山傲說的很對,要想賑災,人力和財力必得雙全才行,所以歷來都是官府在做。民間的勢力,只能起到補充的作用。
但是時局如此,為之奈何?
可話又說回來,縱然要做,一群開武館的粗鄙武夫,又哪裡有什麼錢財去搞賑災?
這可是一大筆錢!
還是那句話,異人並非就意味著大富大貴。
而且,在這個時代,要想在明面上做成這樣一件事,上上下下,就不知道會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看著!
只要你做了這件事,就可能砸了某些人的飯碗,自古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有些人不能打,卻很擅長陰謀詭計!
楊銘也能想到一些,畢竟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代,有些事縱然想不到十八層,三、四層總還是有的。
他也壓根不提什麼募捐、號召、團結大多數之類的······這就不是武行能做的事!
「要干成這件事,資金和人脈缺一不可。鄭師叔,以您老的人脈,能否……」
後面沒有說下去,但楊銘的意思,鄭山傲已經聽明白了。
楊某人要的是武行的人脈!
人脈,也有上下之分,下面有幹活的,上面有人支持!
武行,是少數幾個能通吃當地黑白兩道的勢力之一。
先說黑的——那幫下三濫的東西······你當武行都是吃乾飯的?武行才是江湖的大頭!足夠維持秩序了!
再說白的——武行之中,與軍閥走得近的人物,頗有那麼幾位。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只要遞一遞話,至少可以解決一部分。
只要能起個頭,再炒作一番,把慈善的名頭打出去,下面的路就有辦法了。
這裡特指津門的某些人。
這些人吧,也不都是一丘之貉:有的重利,無惡不作;有的本身就有錢,比較熱衷於求名,應該會支持慈善活動。
當年周鶴軒走的就是這個路子······
可人家是文豪,又不是粗鄙武夫!
咳······
鄭山傲微低著頭,眼珠子向上斜視楊銘,嗓音有些沉悶。
「看來你是非做這件事不可?我只問你一件事——賑濟需要錢,這筆錢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就算把我這祖產賣了,也未必能做得成。單憑武行,到哪兒去籌集這麼一大筆錢?」
這話說的實在,沒錢。
楊銘咬著牙道:「師叔,我或許有法子,但總還需要些時日,可是災情刻不容緩,還請您······」
接下來的話,他已經說不下去了,因為很多事情根本就沒辦法說!
難道我截了東洋人的軍費也要告訴你嗎?
鄭山傲盯著他看了半天,看得楊某人心中打鼓,患得患失,這才說道:「罷了,這點兒臉面,那幫老夥計還是要給的……」
鄭山傲心中有數,若是自己出面,以他的身份地位,當有八成把握說動津門武行出面做這件事。
只要武行肯出面,一些下九流的爛事應當就可以避免。
至於官面上的麻煩——津門武行多與軍閥有所勾搭,多少也能做些文章,擋住一些手腳,雖然肯定要拿一部分出來打點。
這就已經算是好的了!
但還是那句話,沒錢,什麼都白說。
楊銘聽了這話心中一喜,知道鄭山傲其實並不反對做這件事。
「好,您等我消息。」
楊銘轉身出門,回了房間。
鄭山傲嘆息著搖頭,喃喃著:「年輕人啊……還是沉不住氣!」
半晌,隨手端起茶來,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