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平無奇六王孫

萬丈海底，乾坤山中。

一個穿著宮廷甲胄的人背著一副小棺正在山中疾行。他翻過幾個山頭鬼祟地回頭望去，當確定看不到那座攝人心魄的宮殿後，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隨後一路疾馳，掠過數座山峰，來到一處山谷中。

山谷內一片幽沉，安靜地彷彿沒有任何生靈。但當他走進去，卻又立刻有十幾位黑衣人，出現在眼前——這是約定好來接應他的人。

「潛衣使，試驗體帶來了嗎？」黑衣人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出聲問道。

「幸不辱命！」

身穿宮廷甲胄的人說道，他就是黑衣首領口中的潛衣使。

潛衣使黑衣人面前，將身後背著的小棺放下，推開了棺蓋道：「這就是宮中那位大人答應提供的試驗體。」

黑衣首領走上前，仔細看向棺內。只見棺中躺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孩，正皺眉昏睡。小孩身穿著青色的龍袍，袍上綉有日、月、雲、海、木、雷、龍共七種章紋，章紋用金線綉出，氣度華美，彰顯出主人的身份尊貴。

黑衣統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問道：「身穿『七章龍袍』，這試驗體是什麼來歷？「

青色龍袍是東海王族的標誌，龍袍上的章紋數量代表著主人的地位。依照東海禮制，龍王穿十二章龍袍，龍太子穿九章龍袍，龍君穿八章龍袍，這三者最廣為人知。眼前的孩童身穿七章龍袍，身份僅僅比龍君低一級，這在平時是黑衣首領根本接觸不到的人物。

潛衣使介紹道：「這試驗體的身份可不一般！他的父親是分封於浙海的龍君，萬年前被廢的龍四太子；他的爺爺是當今三界中的仙王之一，執掌東海的龍王陛下；而他本人，名叫敖徹，是東海的六王孫殿下。」

「東海六王孫？」黑衣首領驚詫地打量著棺內的孩童，隨後眼神熾熱道：「居然是龍王孫，那他的身上流著的必定是最純正的青龍血脈，這絕對是最完美的試驗體，他一定能夠幫助家族完成最後的試驗。」

潛衣使倒是看著棺中仍然沉睡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的孩童，惋惜道，「只是可惜了這位小王孫，出身如此尊貴，未來本該是行走在眾生之巔的人物，如今卻要送入屍山血海中成為一個命比草賤的試驗體了。」

黑衣首領笑了起來：「只要能完成實驗，犧牲一個龍王孫又何足道哉！」

說完，黑衣首領闔上了棺蓋，接著對眾人下令道：「既然試驗體已經帶到，我們即刻出發，務必在龍宮反應過來前將試驗體送到蜉蝣洞。」

命令一出，黑衣死士們迅速動了起來，從山谷中拉出十幾頭巨大的鰩魚坐騎。片刻之後，眾人登上鰩魚，朝著東方前進。

……

小棺內，敖徹從昏沉中蘇醒。

敖徹今年四百餘歲，還處於龍族幼年期，化形之後也只是孩童樣貌，額角的尺木也沒有。龍無尺木，不能飛行，只有等到敖徹五百歲進入少年期之後，才會發育出尺木。而現階段，沒有尺木的敖徹，樣貌上與蛟更加接近。

此刻，他發現自己被束縛在一個黑暗狹小的空間中，並處於高速移動當中，而外面還有幾道強大的氣息……敖徹記得自己之前正在寢殿修鍊，但在外面守衛換班的時候，有一個龍宮守衛忽然闖了進來，將他打暈。再次醒來，他就出現在這裡。

所以，他是被人從龍宮擄走了？

敖徹感到難以置信。東海龍宮作為東海的權利中心，守衛力量一向強大而嚴密，可謂是萬無一失，但他居然在這種萬無一失的守衛中被擄走了。

敖徹難以想象幕後黑手的勢力到底有多龐大，居然能夠操縱到龍宮內部，但想必代價也是極大的。只是對方花費如此大的力氣，居然是為了擄走他，到底有著什麼目的？

他只不過是東海龍宮中一個邊緣化的龍王孫。父親乃是一介廢太子，被貶為浙海龍君，一家人更是被圈禁在浙海龍宮。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政治資源可以挖掘。

而且敖徹在學宮中也不是什麼出色的天驕龍子，雖然他有心力壓同輩，讀遍學宮藏書，苦修不輟，但其他王族公卿子弟都有長輩的細心教導和暗中資源支持，這不是敖徹光憑努力就能抹平的差距。因此敖徹在學宮也只是一個平庸龍子，並不值得被人嫉妒或忌憚。

敖徹實在想不出自己被擄走的原因，便不再去想。他定下心來，呼出了一口氣看著四周的黑暗，隨後一手劈向這個狹小空間，破棺而出……

疾行的鰩魚背上，黑衣首領與潛衣使一左一右並排站立。而放在兩人身後的小棺忽然爆裂開來，露出其中敖徹的身影。

黑衣首領與潛衣使迅速轉身，正好看到敖徹破棺後轉身而逃的身影。

潛衣使眼睛一亮，稱讚道：「居然能衝破大人煉製的迷魂棺，這龍王孫的血脈果然不凡！」

黑衣首領卻冷呵道：「但也愚蠢至極，一個龍角都沒長齊的龍子，也妄想逃出我堂堂一位地仙的掌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說完，他的手掌向這敖徹背影伸出，手心爆發出強大的吸力。剛剛逃出不遠的敖徹頓時感到一種不可抵抗的拉扯力將他再次拉回了鰩魚背上。

敖徹落在鰩魚背上再次站穩，抬頭問道：「你們是誰，為何將我劫出龍宮。若是想要勒索一些寶物靈藥，只管拿我向龍宮交換，東海龍宮素來是三界藏寶最多的地方，一定會讓各位滿意。」

敖徹強裝鎮定，試圖用寶物靈藥來收買這些歹人。他不怕對方獅子大開口敲詐勒索，這樣至少意味著他還有機會活著回到龍宮；他怕的是對方根本無意勒索，這代表著對方根本沒有讓他活著回去的想法。

然而任憑敖徹接下來如何利誘，在場的人都不為所動，一旁的黑衣首領更是嗤笑道：「寶物靈藥？我們耗費這麼大力氣將你擄出龍宮，又豈是為了那些個寶物靈藥？」

敖徹的心頓時一墜，掐滅了最後一絲被放走的僥倖心理，勉強笑著問：「我不過是龍宮中一個沒有長輩護佑的王孫，除了龍王孫的虛名外，便一無是處。你們若不是為了寶物靈藥，擄走我又是為了什麼？」

黑衣首領眯著眼上下打量敖徹，看得敖徹身上戰慄，這才說道：「小孩，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身為龍王孫，你身上可流著最正統的青龍血脈，這是你最大的價值所在，也是我們所要尋找的最終試驗體。」

「試驗體？」敖徹聽到這三個字不由打了個冷顫，他聯想到學宮中一些藏書，書中記載了許多血腥無道的試驗，每一種試驗體都死相凄慘，讓人讀了不由膽寒齒冷。

「不錯，你是我們精心挑選出來，為秘密試驗所準備的最終試驗體。」潛衣使接著說道。

「什麼秘密試驗？」敖徹驚懼不定。

說起試驗，眾人臉上都現出狂熱，黑衣首領更是高聲說道：「那是一場偉大的試驗，是決定了我等家族命運的試驗。一旦試驗成功，我們的家族將跨過重重鴻溝，一舉蛻變成三界頂級家族，與天族、東海王族一樣，顯赫於三界之中，長存萬萬年。」

「為了這個目標，家族近千年來一直在推進這項試驗，每年都會擄來數千名幼蛇、幼蛟、龍子作為試驗體。雖然這些試驗體撐不過幾場試驗就會斃命，但正是通過堆砌他們的性命，試驗才一步步順利走下去，到如今只差一步就能成功。」

「但這最終的試驗絕非是以往那些普通試驗體所能承擔的，唯有與試驗材料最為契合的青龍血脈才有著成功的可能。三界中唯有東海王族還有著青龍血脈，而你就是我們選擇的最終試驗體。」

黑衣首領說完，滿意得看向敖徹，如同看待一件最完美的祭品。

敖徹聽得小臉煞白，強忍著恐懼說道：「這試驗太血腥了，每年都要死上千名試驗體。」

而最令敖徹恐懼的是，自己也將淪為其中一員。

黑衣首領冷笑：「試驗本就是血腥而殘酷的，沒有犧牲如何能成功？更何況能為我等家族犧牲，這是他們的榮耀！」

榮耀？去他么的榮耀，你們自己怎麼不去犧牲。敖徹咬牙吞聲，在袖袍內緊緊攥住拳頭，彷彿這樣就能用憤怒壓抑住害怕。

黑衣首領接著說道：「不過你不同，作為最終試驗體，你會受到特殊的對待。我們會先抹去你的神智，製成一具傀儡試驗體，確保你不會反抗。再用各種靈藥仙草吊命進行試驗，確保你不會在試驗中喪命。與其他試驗體相比，你可以一直活到最後！」

然而敖徹並沒有感到慶幸，成為一個傀儡試驗體比死亡更加糟糕，這意味著他的身體一直被當做工具使用，即使靈智消亡也不得安息，這樣的下場更加令人心寒。

不過敖徹並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他依然強撐著一口氣，壓抑住心底的崩潰。

只要龍宮發現他被擄走後，必定會搜救自己，現在還不是他放棄的時候！

就在敖徹還想要問什麼的時候，一根繩索忽然從一旁的潛衣使袖口中飛出，將敖徹束縛住，與此同時，敖徹感覺到自己說不出話來。

潛衣使將敖徹捆住又封了敖徹的聲音后，對黑衣首領說道：「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們要抓緊將試驗體送到目的地，不可被龍宮追上。」

黑衣首領點頭表示明白，他將敖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隨後一行人再次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