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 隨風入江湖 第六章 天下一隅
渾元天下,萬民先祖起於南疆九黎,北上入華夏九州之地,立夏國。先祖封夏帝,定都盛京,年號大衍,開太平盛世、國泰民安。
夏國南抵蒼山,蒼山之南有小國,喚「雲國」。雲國尚武,三祖之一的暗羅殿與九宗之一的南疆翎羽宗便在國中。
雲國再向南有大河,名喚瀾河。瀾河自西向東奔流入海,千年不息。河岸有一部族,名為淵流族。淵流族沿河而生、傍河而死。淵流族人數稀少,極善捕魚打獵,軀體強勁。
瀾河再向南便是九黎,自萬民先祖離開九黎后,南疆之地便被污穢妖邪侵蝕,其中光怪陸離、毒瘴瀰漫、妖異橫行,非世間高手不能進。
至於九黎之南,相傳是無盡海洋,然九黎兇險,夏國千年未能有人穿越,遂不得而知。
瀾河源於夏國之西的縱天高原、跨橫雲山川流經夏國西域,才到夏國南疆。夏國西域雖名義上是夏國領土,但山高水遠,少有人來,因此世人對西域的了解大多來自於四處傳教的「空銘教」。空銘教發祥於縱天高原的有夢國,信仰闡釋神,教眾行走世間,傳播闡釋尊者之教義。九宗之金剛宗便位於西域,門派弟子也大多是空銘教信眾。
空銘教總壇便在有夢國中。有夢國百姓皆信仰空銘教,乃至有夢國國主必先得空銘教教皇承認,才可繼位。
有夢國與夏國以橫雲山川為界,橫雲山川南北走向,向北則為廣袤無垠的北地草原。草原上部族眾多,合稱為荒牧國。荒牧國以伯、達、明、士、業五大部族長老為首,但各族之間勾心鬥角,貌合神離。
大陸之極北,乃是千里冰封之地,終年苦寒、寸草不生,卻有凶蠻異族自此而起。凶蠻異族生有常人相貌,卻脊背有鱗,喜食人肉,居無定所,最擅侵略。族群一路南行,越北地草原,直抵夏國北境群山。夏帝為阻異族侵擾,於群山之間設關隘一百五十七道,守護邊疆。
至於夏國九州之東,則是茫茫大海。海上有群島,多天生奇寶,九宗之鑄劍宗便在最大的一座海島上。海上群島除少數附於鑄劍宗門下,大多自成一家、文化風情各異。海外之地,常有暴風巨浪,船行不便,因此海上亦有不少未可知之地。
——
江南思雲府治下,一個青衫少年手執摺扇走在繁華大街上,興緻盎然地四處張望著。他身後跟著一個其貌不揚的老奴,亦步亦趨。這老漢瘦骨嶙峋,看似風中殘燭,但每走一步,腳下都隱隱有真氣纏繞,灰塵蟲蟻皆是不得近身!
少年一邊瞧著街邊攤販的雜貨,一邊問身後老奴:「鍾叔,旁人皆說這思雲府最負盛名的是青樓買笑、紅粉追歡,我到這思雲府也有數日了,怎就未曾見到呢?」
那老奴將頭壓得更低,抱拳拱手地說:「皇……」
這老奴口中剛剛吐出一個字,少年就神色陡變,手中摺扇「唰」地合上。「嗯?」少年眸光如劍,面露怒意,氣勢宛如真龍降世,周遭的攤販見到這一幕,都險些跪拜磕頭!
老奴自知說錯話,趕忙改口,說:「少爺,尋花問柳說著好聽,不過是腌臢之事,您的貴體,萬萬是去不得。」
「鍾叔,母后、師父都不許我去,你也說我去不得。」少年挑起嘴角,說道:「我倒是越發好奇了!我就非要瞧瞧,這所謂的紅粉骷髏,有多少能耐!」
「少爺,您若鐵了心要去,老奴是不敢攔您,但……」
「本少爺不治你的罪。」少年笑道:「我不為難你,我自己找、自己去,你只當不知道就是。」
「多謝少爺。」
少年擲下二兩銀子,隨手從攤販那裡抄起兩個小物什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待得那少年和老奴離開片刻,有一行乞丐突然從街巷中鑽出!其中一個乞丐湊到剛剛的小販旁邊,從口袋中摸出一柄匕首,拍在了攤販的貨柜上。那攤販剛要驚呼,便被乞丐捂住了嘴巴。這乞丐低聲說道:「想活命,就忘了你剛剛見過的兩個人!」
「知……知……知道了。」那小販哪經歷過這種事情,他兩腿一軟,一股熱流就淌了出來。等他回神的時候,哪還有剛剛乞丐的身影,只只發覺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個沉沉甸甸的袋子!他打開袋子,裡面竟是滿滿的銀子!小販看了一眼趴在街角的破衣乞丐后,趕忙收了小攤,準備回家。
那小販剛走,街角的破衣乞丐也站起了身子,悄悄地跟在了小販的身後。
轉過街角處,幾個乞丐聚在一起。其中一個低聲說道:「統領,人已經跟上了。」
「給點吃的吧……」一個乞丐伸著破碗朝街上裝模作樣地討要了幾聲后,低聲說道:「查清家世來歷,有問題,直接做掉。」
「統領,您說咱軒轅衛,竟要在這裡扮乞丐。咱們保護那人究竟是誰?」
那統領目光一斜,說:「軒轅衛是天子親衛,你說我們保護的是誰?」
「統領的意思是……」
「慎言!」統領呵斥一聲,說道:「小心行事,各自散去!」
幾個乞丐連忙點頭,各自離去,獨留那乞丐統領一人留在原地。「聖上的少年心性,若是在此行磨礪一番,倒是也好。」
——
外島鑄劍宗中,宗主顧平瀾坐在主殿中,一邊喝酒一邊看向殿外那塊巨大的劍碑。他雙臂精壯,相貌卻十分儒雅。剛飲盡杯中酒水,他突然眸光一閃,拂髯大笑。
旁邊負劍而立的青年忙上前一步,作揖問道:「師尊,是劍成了?」
顧平瀾心情極好,笑道:「成了!成了!後山鼎爐淬鍊數年,此劍是終於成了!」
「恭喜師傅,賀喜師傅!得此劍,師傅必將是世間第一劍客!」
顧平瀾顯然是極為受用,笑意更盛!正當時,一道劍光凌空而來!顧平瀾翻手一打,手中酒杯擲出!青瓷的酒杯剛迎上劍光,眨眼便被一分為二!顧平瀾立時知道來人身份,右手二指成劍,揮手斬出一道劍氣!「嘭!」真氣碰撞,掀起一陣驚天氣浪!
不待氣浪散去,便有一黑衫劍客從天而降!他一言不發,手中長劍出鞘,直逼顧平瀾!黑衣劍客手中長劍寒意逼人、乃是一柄神鋒利劍!他劍法精湛,劍意決絕,顯然已是進入至臻宗師之境!顧平瀾長劍出鞘,劍招大開大合,以劍鋒擋住黑衣劍客的長劍后,怒喝道:「劍痴!你又來作甚!」
「寶劍出世,必來一觀。」這黑衣劍客,正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劍痴」楚無念!他手中長劍一抖,便將顧平瀾逼退數步!
「死劍痴!你這就是明搶!別以為,你在我鑄劍宗的地盤上還能為所欲為!」顧平瀾手中長劍分作兩柄,一手一劍,說道:「且來試試!這五年未見,你的劍法進步了多少!」
楚無念冷哼一聲,手中長劍破風而出!他的劍,只憑一個快字!無情、無欲、無盡痴心只為一劍至臻!顧平瀾本是雙眼緊盯著楚無念手中的長劍,可這一劍,他卻根本看不到!他只覺得眼前一陣朦朧,好似楚無念的手中本就沒有長劍一般!待得他回神時分,楚無念的劍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
「噹啷!」顧平瀾手中長劍跌落在地,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他的喉結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楚無念手中長劍的寒意!「無劍。」顧平瀾咽了咽口水,說道:「你我同為十品之上……你怎麼會……」
「我不是搶劍。」楚無念長劍歸鞘,從顧平瀾的身邊走過,說:「觀瞻一番后,我自會離去。」
顧平瀾看著楚無念孤傲的背影,臉色鐵青。楚無念自顧自地向前走去,突然大驚!他拔出手中長劍猛地向身後斬去!他盯著顧平瀾,冷冷地說道:「真沒想到,堂堂鑄劍宗宗主,比試失敗,竟會行如此陰險狡詐之事!」
顧平瀾拾起自己的長劍,冷笑道:「我鑄劍宗若是讓你一個外人來去自如,傳出去面子還往哪裡放?」
「你的劍心,根本不值一提!」楚無念調用渾身真氣,試圖壓制背後傷口的出血!但顧平瀾剛剛偷襲的一刀陰險毒辣,已是傷及他的經脈!而且,顧平瀾的短刀上似乎淬過毒,楚無念運轉真氣反倒是愈發乏力、神志不清!
「這噬心毒效果不錯吧?」顧平瀾嘴角輕揚,說道:「對付你這種名宿,我本不想如此。」
楚無念已是連握劍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他只得單手握住長劍,冷聲說:「看來,你今日是要我死在這鑄劍宗了。」
「劍痴兄弟說的哪裡話。」顧平瀾笑道:「我鑄劍宗只是在海邊撿到一具浮屍,查驗下才發現是劍痴兄弟罷了。至於楚無念楚大俠是死在哪裡,與我鑄劍宗無關,而劍痴隨身的雪心劍,也是不知所蹤了。」
「你這種人是鑄劍宗宗主,著實是武林不幸。我也是瞎眼,你如今鑄出的長劍,最多殺豬切菜罷了!覬覦雪心劍?你不配!」楚無念話音一落,手中長劍便斬出一道驚天劍氣,捲起濃濃煙塵!待得煙塵散盡,哪裡還有楚無念的身影!
「跑了?」顧平瀾眉頭微皺,自言自語道:「油盡燈枯還能凝出這麼一招,不愧是劍痴。不過他使出這一招,也就離死不遠了。」他瞟了一眼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青年弟子,冷冷地朝著他走去。
「師尊!師尊!我什麼都不會說!」那弟子趕忙磕頭求饒,說道:「不,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顧平瀾根本不為所動,長劍揮落,將這個平日伺候他的弟子變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冷哼一聲,說:「死人才最安全。」
「來人!劍痴楚無念擅闖宗門,殺我鑄劍宗弟子、奪我鑄劍宗重寶!速速傳令各大宗門,追殺楚無念!」
——
天下武學三祖之一的武當山上,一位白髮老者緩步登山,身上衣袍無風而動。老者如在凡塵之外,鶴髮童顏,走過千百石階仍呼吸平穩、踏過泥濘土路卻無半點塵埃沾身!
行至山腰處,白髮老者似是有些疲倦,便坐在山腰的六角小亭中,用衣袖擦了擦額頭。老者坐下歇息不過片刻,便有一位身著道袍的老者自山頂走來,作揖拜道:「山長,您怎麼來了?」
「鶴言,坐下歇一會。」老者指指身旁的座位,說:「你不在道觀當掌門,怎麼跑來找我?」
身穿道袍的鶴髮人正是武當掌門蕭鶴言。他恭恭敬敬地坐到老者身邊,說:「山長來了,我肯定要來。只是不知,何事要勞煩山長親至?」
「為你的徒弟,楚臨風。」老者說:「明年三月的祈福儀典,容不得疏漏。」
蕭鶴言大驚,疑惑地說道:「山長,臨風的確生性孤傲,可刺殺聖上這種事……」
「姬家娃娃會不會來還不一定呢,但你武當掌門的位置還要穩穩坐好,江湖的規矩不能壞了。若你徒弟闖出禍事,不僅武林大亂,更是夏國大亂!」老者衣袖一揮,起身便走!不過眨眼功夫,那老者已沿山路行出數百步之遠!
蕭鶴言撣撣手中的拂塵,向著老者離去的方向恭敬地作揖施禮。不論勢力最大的正氣盟還是身為武學源流的三祖,在山長面前,都要低上半分。世間唯一真氣突破十七品的高手,俯仰之間,定人生死。
序篇「隨風入江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