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途中

一家？

誰和你是一家？

你是高高在上、立於枝頭的貴族，萬丈陽光先要浴了你的身，得了你的允許，才能零星地灑落地上，施我們一點點的恩澤。

我們為爭那一絲陽光有多苦，你何曾有過體會！

一家？

我是蛛兒主人的小葉子，你是別家女子的草，瞧你家那主人，看小辛主人時的眼神都帶著春波，豈不是蛛兒主人的敵人？

我和你一家？

小葉子和五色草於風小辛肩頭對峙，氣氛一時大不對頭。

眼看雙方弄不好就要打起來，風小辛急忙抬手將五色草抓起，塞回了明青玉手裡：「這兩個小傢伙什麼毛病？你快將它收好。」

明青玉接過五色草，直接放進了納器錦囊之中。

小葉子只覺是自己取得了勝利，好一陣驕傲，回頭看著蛛兒，似在邀功。

但其實蛛兒根本沒明白它的小心思。

風小辛將蛛兒抱了起來，道：「我現在要回帝都去辦大事，晏國那邊蠢蠢欲動，邊關這邊或會不太平。你留下來，幫武安將軍鎮守邊關，我才能放心回帝都。明白嗎？」

蛛兒一聽說剛相聚又要分開，一時皺起了眉頭撅起了嘴。

風小辛道：「你要乖。這種時候，我只能靠你。你不許使性子。」

蛛兒眼裡透出溫柔之色，慢慢點了點頭。

「這才是我的好蛛兒。」風小辛笑笑，又揉了揉她的頭。

蛛兒開心地笑了。

「咱們這便出發吧。」明青玉道，「還不知老四此時已經布了怎樣的局。」

風小辛道：「見招拆招便是。」

百里玉非急忙道：「那現在就走吧。」

等等！

蛛兒目光一閃，左看看明青玉，右看看百里玉非，疑惑地凝視風小辛。

怎麼著，不讓我跟你回去，卻帶著這兩個女人？

風小辛心裡咯噔一下，心說要不好，急忙解釋：「朝廷的事，當然要靠青玉公主處理；四皇子羞辱了火仙族，百里公主自然要找他討個公道……」

蛛兒用力哼了一聲。

拉倒吧！

你就是想把我一個人丟在一邊，自己好跟兩個漂亮姑娘去風流快活！

看著蛛兒那小眼神，風小辛真是哭笑不得。

他沖百里玉非道：「你看你看，這麼一來，蛛兒也不幹了。我總不能將你們全帶回去吧？那樣的話火仙族這邊怎麼辦？萬一晏軍再潛進來怎麼辦？」

百里野明見機插嘴：「風大人說得對啊！」

明青玉誠懇地勸道：「玉非，你便別去了吧。火仙族這邊力量不足，仙武境只你阿爹一人，若再有人來犯……你得為全族的安危考慮啊！」

百里野明再插嘴：「殿下說得對啊！」

百里玉非氣得直瞪眼，但望向族人時，卻見族人們個個面帶憂色，知道他們方才跟著起鬨時雖然叫得歡，但靜下來細想后，已經感到害怕，一時猶豫，最後道：「算了，那風小辛你要替我狠狠教訓那個混帳！」

「你放心。」風小辛鄭重承諾。

然後，他轉向蛛兒，道：「你看人家百里公主，識大體，明大義。你呢？你不會給我丟人吧？」

蛛兒氣哼哼地歪著腦袋不說話了。

風小辛笑笑，道：「大應內亂已生，外憂不絕，正是風雨飄搖的時節。你不念別人，總該念五叔的情誼吧？大應若亂，五叔能安穩？」

蛛兒沉默不語，但眼睛里的不滿之色已經漸漸消去，最後抬頭呀呀兩聲，似在說：你放心去吧，這裡有我！

風小辛用力抱了她一下，道：「城中自有武大將軍，這山野便交給你了。」

蛛兒點頭，一拍胸脯，一躍跳到了霜兒的背上，將這妖獸砸得吭哧一聲。

蛛兒一招手，小葉子急忙飛到了她的衣襟前，揮舞蔓肢算是向風小辛作別，隨後便被蛛兒帶著飛掠入了山林。

小丫頭毅然決然，竟是頭也不回。

風小辛看著蛛兒的背影，目光如同見到孩子終於長大了的老父親，很是欣慰。

在百里玉非幽怨目光的注視下，風小辛與明青玉登上飛舟，轉眼遠去。

風小辛讓明青玉直接以傳信符牌傳信武安，告之兩人已直接去了帝都。

帝都那邊，風雲莫測，風小辛本想將劉小早等人帶回去，現在卻發現邊關反而是安全之地。

那便讓他們在邊關躲一躲清靜吧。

兩人不斷為飛舟添柴加火，將飛舟的速度提到了極限，一路向著帝都而去。

用傳送陣移動自然最快，但卻無法攜帶飛舟一起過去，而此行的關鍵之一，卻正是飛舟。

於是兩人只能選擇較慢的辦法，駛向帝都。

乘舟飛天，望著腳下無邊大地，明青玉時常會看得出神。

風小辛明白她的心思。

不久之前，她還是一位被遺棄的庶出之女，向前看不到希望的召喚，向後看不到家人的身影。但此時，她卻隱然將成這一方天地的主人，這無邊的山河，將儘是她的領土。

任何人都很難適應這種變化吧。

「我其實有些擔心。」風小辛道。

「擔心什麼？」明青玉醒過神來。

「你。」

「我？」

「是。」風小辛道，「帝王之位沒有那麼好坐。」

明青玉道：「我明白。」

風小辛道：「制衡朝中諸方權力，平衡朝臣心態，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還要能應付種種陰謀詭計……哪有那麼容易。」

「是啊。」明青玉點頭。

風小辛道：「所以我才會擔心。你……似不是一個能在當冷酷時冷酷，當殘忍時殘忍的人。」

明青玉沉默半晌，道：「我可以試著去做。」

「慈不掌兵。」風小辛道，「做皇帝也是一個道理。但不論做何選擇，只要堅守心中最初的一念之仁，本著人間大義而為，便是錯，亦不會錯太多吧……其實我也不是太懂。」

明青玉看著他，忽然道：「其實你倒挺適合當帝王的。」

「我？」風小辛一時詫異。

明青玉笑笑。

風小辛也笑笑。

「我知道你的前路是飄渺仙界，無上神界。」明青玉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吧？」風小辛問。

明青玉緩緩點頭。

這話風小辛是不是曾說過，她已經不記得了。

但她記得趙司主的那些話。

飛舟向前，漸近帝都。

某座山峰上，有人靜靜坐在峰頂，望著遠方，當他看到那飛舟的影子后，便緩緩抬起了手。

許多人因此忙碌了起來。

飛舟之上，風小辛遠望前峰，道：「有人來迎接我們了。」

「是敵是友？」明青玉看不清楚，亦感應不到遠方的氣息。

風小辛道：「他們在準備攻城巨弩與種種法器、殺陣。」

那自然便是敵人了。

明青玉道，「他們來得有點慢啊。」

「想是覺得沒必要快。」風小辛道，「只要在我們入帝都之前將我們攔下便好，卻不必遠涉千山萬水，在半途伏擊。」

「是啊。」明青玉點頭。

「你且乘舟慢行，我去看看。」風小辛叮囑一句后，便飛身向前掠去。

紫陽知他心意，立時將飛舟的速度降了下來，那舟當空而行，如同在大河中順水漂流。

風徐徐來，吹動明青玉的頭髮。她看著風小辛的背影，想起的是他那位極可能身在亞仙境之中的娘子。

然後她搖頭一嘆。

便算沒有這山河的羈絆又如何？

我又有何資格與一位仙子爭？

人生啊！

她抬頭望天，似想透過那蔚藍的天幕，看到隱藏於更高處的天機，看到命運運轉的軌跡。

但又如何能做得到？

半空中，風小辛乘風而行，疾速遠掠，如同大鳥，亦如仙人。

神武境巔峰強者，亦不可能如仙人般飛行，但若能巧妙地利用風之力量，卻可在空中滑翔。

距離雖有限，但亦可視為短暫的飛。

眼見著一人自遠舟之上「飛」來，山頭的人都很是有些緊張。

「放！」靜靜而坐者抬手揮下，他身後四架巨弩便發出吱呀響動，接著，四支帶著符光的大箭便呼嘯而出，射向空中的風小辛。

那箭的速度極快，勢如閃電。

這種攻城巨弩威力極大，若再加持符文，便算是神武境的強者亦會被直接射落塵埃。

但可惜，它的目標是風小辛。

在那剎那間，風小辛運轉符法閃華，直接穿過那四支巨箭，在閃華之力將盡時一躍而起，撞破了虛空。

一道虛空裂痕轉眼來到峰頂，接著，虛空如琉璃破碎，風小辛自空中砸落，目標便是那靜坐的男子。

男子長身而起，抬手一掌擊出。

空中有嗡鳴之聲響起，無數光點應掌而生，在他掌前形成了一道八角之陣。一掌擊出，便是一陣擊出，整個山頭都被這陣籠罩，彷彿是山之蓋。

風小辛的拳頭化成了玄武之足，自空中砸落。

九道玄武巨足帶動一道道黑潮從天而降，如亂雨砸在那八角陣上，剎那間陣生裂痕，一道道如藤延伸，飛速蔓延。

隨後是轟然的巨響，是光點如雨四散。

男子沉默著張手，自虛無之中抓出一道寒芒。

一桿大槍出現在他手中，他長槍對空疾刺，一道巨影隨之而起，遠遠望去，彷彿整座山峰都隨槍而動，刺向風小辛。

風小辛手中有煙塵般的劍氣涌動，蒼靈劍悄然出現。

一條劍之大道橫於胸前，立時便分隔了虛空，也分隔了槍勢。那如山大槍從中分開，給了風小辛一線生機。

另一條劍之大道順著那一線生機筆直向前而去，穿過了男子的劍，也穿過了男子的胸膛。

「好強的一劍。」男子感嘆。

風小辛飄然落到他面前，道：「並不是我最強的一劍。」

「可惜。」男子嘆了口氣，「我已無緣領教……」

說著，他便仰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