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忽然明白何為「巔峰」。

神武是凡人力量的巔峰，十段是神武的巔峰。在那巔峰之上者，抬頭仰天，手幾可直摘星辰。

若他低下頭，芸芸眾生，整個世界，便都伏在他腳下

若他垂下手，那手便是天。

應帝一劍，籠罩四方，僅是劍意，便已讓人生出絕望。

交戰的雙方都停了下來，即使強大如趙軒然，亦只能頹然抬頭，看著那劍鋒，卻生不出抵抗之心。

天若塌了下來，你又如何抵抗？

整個院中，不在那劍氣鎮壓之下者只有二人，一是風小辛，一是明青玉。

天魔自然要留著風小辛，因為那是他所需要的身體。

天魔自然也要留著明青玉，因為那是將來的他藉以立身的工具。

至於其他人，都殺了便好。

都殺了，便沒人知道今夜院中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風小辛」便可以不再是萬眾討伐的叛徒，而是真正護駕有功的忠臣。

那誰是奸人？

自然是此刻正為了應帝與風小辛一黨廝殺的眾人，自然是四大皇子中唯一倖存的那位武夫。

「他要將你們都殺了！你們現在可看懂了？」風小辛立於那劍氣之下，朗聲問眾人。

可惜眾人依然不明白。

「這便是命運。」應帝道，「我身負天命，而你，則被天命捨棄。所以我能反敗為勝，而你，只能為他人作嫁衣。」

風小辛看著他，道：「未必。神武巔峰的強者，如何肯就此陷於你手，淪為你的工具？」

應帝笑了：「有件事不妨告訴你……」

他以真氣壓了聲音，令那聲音化為一線，只傳風小辛一人之耳。

「應帝只有一日時光好活了。我趕到時，他已病重將死，因此我未費多大力氣，便奪了這強者之軀。將死之人，哪還有什麼能力掙扎？風小辛，這是天命啊！」

他說完便笑了。

風小辛卻再笑不出來。

此行唯一可倚仗的希望，便是應帝自身的意志。

他是王者，是大應之主，更是神武巔峰，人間最強。

這樣的人，如何肯輕易被旁人控制？

所以便算是燃燒靈魂，他也必會維護最後的自尊，便如先前的巽皇一般。

但若他已然將死呢？若是他已走到生命盡頭的那一道門前呢？

應帝笑著將手中劍壓下，於是院子上空那一道劍光便緩緩下降，如同一片天幕般壓向眾人。

天幕之下，無處可逃。

「拼了！」趙軒然大吼著抬劍，一劍衝天而起。

風小辛眼裡星光大動，抬手一劍向天，無數星光凝聚在蒼靈劍上，蒼靈劍瞬間便拖起一道星河，一劍刺天。

文應武大吼著將萬物殺擲出，那砂鍋迎風而長，化成一座小宮殿，要將天上的劍光收入其中，炒了、燉了、炸了、煮了。

明青玉抬手一劍，冰霜劍氣四散開來，大院中，如臨寒冬。

應帝面上，笑容淡然。

「助陛下剷除奸侫！」

那位年邁的一品大員張大人狂叫著，舉高了自己身上的玉帶。

殘存的那些朝臣們跟著咆哮作聲，紛紛舉起自己的法器，一時間，洪流再向著風小辛等人衝去。

「呵呵。」應帝笑出了聲。

明青玉臉色鐵青，厲喝聲中收劍回護，叫道：「諸位大人，他要將你們全殺了，我們在保護你們啊！」

冰霜劍氣迎向了那洪流，然後瞬間被洪流吞沒。

那洪流浩蕩，直向著四人而來。

空中，那道劍光慢慢加速，如天崩般壓下，趙軒然的劍光被那劍之天幕壓碎，文應武的砂鍋咔嚓一聲裂開墜落，風小辛的一劍星河只將那劍光阻擋了片刻，便被壓成了漫天星輝。

「神武巔峰，便是人間之神。」應帝道，「區區凡人，怎麼能與神對抗？」

此際，那浩蕩洪流，已然衝到四人近前。

明青玉面如死灰，長劍低垂，彷彿已經認命。

趙軒然鼻中有兩道鮮血長流，他身子搖晃著，頹然跌坐於地，道：「我們輸了。」

文應武接住了萬物殺，身子顫抖中，七竅里皆流出血來。

風小辛吐了一口血，然後抬手前指。

一劍星河，再度刺出，刺入那洪流之中，立時將洪流攪成了一片凌亂。星光劍影飛掠，張大人胸膛被瞬間洞穿。

他踉蹌後退，然後跌坐在地上，低垂下了頭顱，就此死去。

星河向前，連殺七位當朝大員后才終於消散。

餘人驚恐至極，踉蹌後退，亂成一團。

「你高興便好。」應帝笑道，「再多殺幾個？」

朝臣們一時愕然，看著應帝，不知當說什麼才好。

風小辛抬手，蒼靈劍如一道煙塵掠回他手中。他握劍凝視應帝，道：「我能擊敗你兩次，便能擊敗你三次！」

應帝笑：「何來的自信？」

風小辛笑道：「大不了我毀了自己這軀體，你奈我何？」

應帝冷笑：「毀去？年輕人，你以為神武七段與神武十段之間，差的只是三段境界？」

他目光生寒，劍向下壓，諸人頭頂天幕般的劍光便直落而下。

除了風小辛與明青玉，所有人都深覺大難臨頭，被劍意擊潰了意志，一個個跌倒在地。

「父皇！」大皇子驚恐大叫，「為何……為何要殺兒臣！？」

大臣們也在驚叫：「陛下，我等是忠誠於陛下的啊！」

應帝充耳不聞。

他根本沒必要對這些將死之人做出任何回應。

「都死吧。」他輕聲自語著，將劍壓到底。

轟然巨響中，那劍之天幕落下。

風小辛抬頭向天，看著那道天幕，心生無力之感，慢慢舉起劍。

「紫陽，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他在心中道。

紫陽發瘋一般飛到他身邊，繞著他疾掠：「主上，你不能放棄希望！」

風小辛道：「我不能讓他借我的身軀重回神上界。否則，父皇與母后皆有危險。」

紫陽停了下來，一時不語。

「我與主上同生共死。」她道。

風小辛搖頭：「你得想辦法回去，將一切告之父皇母后。」

紫陽道：「主上若死，我不想獨活。」

神國之中，燭蛇大哭：「紫陽姐姐，我也想勸主上不要放棄希望，可是……可是如今這局面……紫陽姐姐，主上做出的，實是最好最正確的選擇啊！」

剎那間，風小辛眼中光芒綻放，神國之中諸般神物一齊散發力量，化為一劍。

風小辛手持蒼靈劍，飛身迎向天幕劍光，手中劍凝聚星光，身子與星河合而為一。

一劍刺天，院內符陣立時瓦解，無數虛空裂痕縱橫交錯而生，彷彿這一劍，能將整個世界刺碎！

他呼嘯而起，迎著那劍光而去，應帝面上不由也變了顏色。

「混賬！」應帝動怒，「死也要讓我的希望落空嗎？你這損人不利己的小子，我豈能讓你如意！」

長劍一震，猛地抬起，那劍光的天幕就此消失，而失去目標的風小辛則化身一劍星河，直衝九天之上。

這一劍，他用盡了全力，取的本便是一往無前之勢，此時完全收不住勢，衝天而起，向天而去。

應帝收力過猛，身子震動，七竅之中隱有黑氣散出，他急忙將劍丟在一旁，抬手壓在太陽穴上，閉目凝神，才將那些黑氣緩緩收回。

高天上，一劍星河直上九霄，化為一道星光巨柱。

深夜裡，帝都中許多人突然醒來，神不守舍地披衣出屋，來到院中，走到街上。

他們的目光與心神全被那一道星光之柱吸引，情不自禁地獃獃看著。

「那是什麼？」

「是神跡還是仙人？」

「爹爹你看，星星化成了一條河！」

「那是支撐天地的柱子嗎？」

凡人們獃獃地看著那一劍，做著種種猜測。

皇城中，應帝抬頭望向天空。

此時黑氣盡已被他收入身體，但他也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下來！」他惡狠狠地發聲，抬手向著九天之上抓去。

有一片天幕化成了巨爪，抓住了高天之上劍勢已然散盡的那一條星河。

巨爪落下，砸在院中，真氣四散間，顯露出風小辛的身影。

全力一劍，星河刺天，風小辛已然用盡了力量。

他本想憑此劍與那一片劍幕同歸於盡，卻未料神武巔峰強者，對於力量的掌控已經到了凡人難料的神妙境界，竟然收發由心，偌大劍招，說收便收。

他一劍刺到空處，難以收力，卻空自耗盡了一身力量。

到此時，才真是無能為力。

紫陽飛掠到他身前，護在他面前，冷冷地盯著應帝。

應帝冷冷一笑：「你想自毀神軀？辦不到。」

他張手，黑暗中一道道黑氣凝聚，化為重重鎖鏈，將風小辛鎖了起來。一道道黑氣不住收縮，向著風小辛體內壓去，四靈甲發出刺耳的響動，被勒出一道道裂痕。

「最終的勝者，依然是我。」應帝傲然道。

風小辛咬牙切齒，拚命掙扎，但卻毫無意義。他只覺有什麼東西在流入自己的身體，要將自己的身體徹底封住。

他心裡生出絕望，望向紫陽，以心傳音：「紫陽，殺了我！」

紫陽身子顫動，轉身看著他，目光複雜至極。

「我不能任由他借我的身體去害父皇母后！」風小辛在心中怒吼。

紫陽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內心的矛盾掙扎，似將要把她摧毀。

便在此時，有一道沉穩得近於冷酷的聲音傳來：

「你便是風小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