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圈套

第180章:圈套

蕭奕和面色如常,淡淡問:「因為皇后?」

蕭奕崢深吸一氣,直視天顏,簡單而直接道:「與其說曹梁是郭都知的徒弟,不如說他是皇兄的人。」

蕭奕和微眯雙眼,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顯然是要深究下去。

「曹梁第一次來找我,說是皇嫂遣他來看望我,同時也表明了身份。那時,我並無多少懷疑。後來,他又避開看守的眼線見了我兩次,每次都提及了是否需要他傳遞信息出宮。那時起,我就確信他不是皇嫂的人,也絕不是聽郭都知的吩咐行事。」

「為何?」蕭奕和微微前傾身子問道。

「皇兄應是比我更清楚皇嫂的為人,她並不懂什麼權謀算計;而郭都知的謹慎遠非常人所及,他絕不會授意曹梁再三詢問同一件事。」

蕭奕和略一皺眉,輕輕點了點頭。

「那時我是懷疑過曹梁是湘王叔與袁易的人,直到今早湘王叔來找我,我見到了曹梁在殿門外一閃而過。那個瞬間,我便篤定他是皇兄的人!」他稍稍頓了頓,繼續道:「他毫無功夫底子,卻可以前後三次避過守衛單獨見我,若說依仗的是自己的機敏,顯然是不可能。宮裡的禁軍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若是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內侍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任誰都不會信。可若是他是湘王叔的人,那麼今日早晨湘王叔與我攤牌時,他便不會是那般表現。他應會一同現身,而後利用皇后的安危抑或是郭都知的安危威脅於我。這是符合常理的做法。但他卻隱在暗處,一臉戒備,隨後似乎又與一旁的守衛交待了什麼便迅速消失了。我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似乎被我忽略了。比如,皇兄躺在養心殿時,皇嫂每每前去探望照看,最後曹梁都會被單獨留下。當然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說法使得皇嫂同意留下他。比如,我曾經不止一次看到曹梁與太醫院院使私下交流,彼時我以為是皇嫂授意。再比如,當他向我進言是否需要傳遞消息出宮以解宮中之危時,面色鎮定,無半分懼色,若是御前之人該有這份氣魄,可他的眼中甚至連憂色都無,這便不通情理了。是誰給了他這份淡定,是什麼讓他如此行事?當我將這些問題想了一遍,答案便呼之欲出了。」他嘴角微微上揚,堅定的眼神伴著低沉的話語,一字一句再道:「這宮中恐怕只有一人有此能耐。」

室內一時寂靜,兩人眼神交匯,似是千言萬語都沒入對視的一瞬。

蕭奕和旋即笑著拍手道:「在這宮中,僅僅靠著這些觀察便能看清時局的也只有六郎一人耳。」

蕭奕崢搖了搖頭,立時收起嘴角的笑意,清冷道:「言至於此,臣弟倒是斗膽想問問皇兄,演了這一出大戲,想套住的究竟是誰?」

蕭奕和微一低頭,挪了挪身子,緩緩道:「自然是想看看誰會入套。」

「皇兄對結果滿意嗎?」

蕭奕和默了會,清咳了幾聲,方才開口道:「自朕登基后,舅舅幾次三番勸朕要提防你,甚至是除掉你。此外,朱光勇也是舅舅大力舉薦經有朕提拔任命的。朕不糊塗,知道他是為了通過幫助朕從而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甚至是左右朝局。」他抬眼看了看蕭奕崢,見他面色未改顯得很平靜,又繼續道:「外戚當政,後患無窮。朕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舅舅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很清楚。一般的敲打,無用。若是不能一擊致命,同樣後患無窮。私造軍器一案本是可以快刀斬亂麻解決麻煩。但此案牽扯湘王叔,可父皇的遺命,朕不能違背。還有母后的關係,我必須顧著袁家。所以,朕給他們一次機會,然後結果另朕非常失望痛心。若是他們沒有那麼急不可耐,派人仔細去調查朕圍獵受傷之因,應是能發現從馬上衰落滾入山谷頭部撞擊堅硬之物進而昏迷之事有很多蹊蹺。正如你所猜測的那樣,此事朕有周密的安排,從太醫院首到禁軍副統領再至曹梁。」

「可是皇兄卻讓臣弟與皇嫂置身事外!」蕭奕崢忍不住搶白道,怒色稍顯。

蕭奕和深深看著他,默不作聲。

半晌,蕭奕崢嘆道:「我錯了,其實皇兄想試探的不僅僅是國舅他們!」

「皇后溫柔嫻靜,心思單純,若是讓她參與其中,恐怕六郎早就看出端倪了。在朕的計劃中,可是沒有今日這一出宮門之變。六郎盡有如此能耐調動兩大衛營包圍皇宮,更令朕意外的是......郭都知手中那份遺詔!」蕭奕和的目光在說到此話時凌冽了幾分,語氣里透著肅殺。「若是朕沒有猜錯,那是你的手筆!」

蕭奕崢有能模仿筆跡的能力,這事他是知道的。

「朕忙至此刻,還未來得及召見郭都知,也是不知六郎的功力是否又精進不少,父皇的筆跡你能模仿個幾成相像?」

蕭奕崢雙唇緊閉,呼吸有些急促,並沒有出聲回應。

蕭奕和繼續道:「你進宮后便是沒有機會傳遞任何東西出宮了,那麼那份偽造的遺詔便是你進宮之前就準備好的。六郎,此事,你讓朕如何作想?偽造遺詔,罪同謀逆,你又讓朕如何處理?」

帝王的威嚴此時盡顯,話語落地有聲,氣勢萬千。

蕭奕崢面部肌肉微微抽動,直視著蕭奕和,目光如炬,他自己能感受到胸腔內的亂流涌動,本有許多話要脫口而出,但終究咬緊了牙關。其實這樣的局面,在他意識到蕭奕和並非傷重不治時便已經預見到了,本也有了萬全的說辭,十足的心理準備,但此時此刻,所有的憤懣無奈與痛心還是超出了想象。

他緩緩閉上眼,深深吸了一氣,再次睜開,神色坦然,語氣平緩道:「皇兄想聽什麼呢?此時此刻,無論臣弟說什麼,都是錯!臣弟無話可說!」

蕭奕和隱於袍袖內的雙手微微彎曲,而後緊緊握起,半晌道:「此時此刻,你站在朕的面前,居然還是無所畏懼,這份底氣來自於哪?是來自於凌家,還是蘇江陳家,亦或是父皇留給你了什麼?」

聽到這句,蕭奕崢的臉色瞬間凝重,脫口道:「臣弟仰仗的是兄弟情!」

說完,他一撩衣袍,不顯半分猶豫的跪拜而下:「郭都知手裡的那份遺詔缺乃臣弟進宮前手書,皇兄應是聖明之君,自然無需臣弟解釋。但這罪,臣弟認。皇兄想要如何處置臣弟,臣弟絕無半句怨言。若是皇兄覺得清溪有罪,臣弟一力承擔。然而懇請皇兄勿追究郭都知,他心向國朝,無罪有功。」

蕭奕和心下稍稍鬆了一氣,似是很滿意他此時的表現,慢慢起身,踱著他身前,沉聲道:「你一向瀟洒來去,如今也多了這許多的牽挂。」他微微抬頭,看向殿外的夕陽,目光深邃而悠遠。「你回恆王府吧,無旨不得出府。」

「是,臣弟這就去接王妃回府。」

走出大殿,沈桐疾步迎面走來,蕭奕崢恭敬行禮。

此時的沈桐滿臉的震驚。

她完完全全被蒙在鼓裡。

蕭奕崢輕輕嘆氣,不知道是該為她高興還是難過。

「皇兄無事,皇嫂辛苦了。」他溫和寬慰。

沈桐急著見皇帝,微微點頭,順口說了句:「這些日子,很多人都不容易,母后風塵僕僕,亦是疲累不堪。」

「我這就去向太后請安,帶清溪回府!」蕭奕崢說罷便起步要走。

「珩兒?」沈桐轉身疑惑的看著他。「她回宮了嗎?」

蕭奕崢腳步一頓,皺眉急問:「她不在太後宮中?」

江練告訴他的消息很明白:清溪說服太后領著羽林衛自洛陽回尚都。

「不在!」沈桐堅定的搖頭。「我並未在母后那見到珩兒......」

她的話還未說完,蕭奕崢已然一陣風似的向深宮奔去。

沈桐說袁太后風塵僕僕,這四個字顯然不能詮釋她此時的狀態。

她正斜靠在軟榻上,彷彿蒼老了十歲。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香爐內裊裊而起青煙,眼前閃過的皆是兄長被拿下獄的狼狽樣。

雖是心理有所準備,可如今袁家如此境地,她內心的複雜糾結怕是任誰都無法體會理解。

女官來報,說是恆王殿下來了。

她這才一個激靈,立時正襟危坐,仿若要迎接一場暴風驟雨。

蕭奕崢問安后,直接開口問道:「清溪此時在何處?可否請太后告知?」

他這一路而來,篤定清溪未隨太后回宮一事,皇帝應是不知,否則剛剛在養心殿他便會阻攔。那麼,人究竟在哪,現在便只有太后能解答。

袁太后嘆了一聲,開口道:「哀家亦不知。」

蕭奕崢皺眉不解的看著她。

「哀家說的是真話!今早,在入尚都城前,她說是胸悶想要步行一會,哀家也命人跟著了,可人還是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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