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軟禁
清溪失蹤的消息讓蕭奕錚片刻失神心慌,腦中最先浮現的是以往她數次經歷危險的畫面。
他攥拳屏氣,強要鎮定,再次追問細節,得知派去的兩名恆王府護衛也一同脫離隊伍后,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然而,容不得他做進一步的安排,皇帝已然派人前來請他回府。
說是「護送回府」,實則「軟禁看管」。
袁太后抬頭望向來人,聽著說辭,輕嘆一聲,充滿無奈滄桑,心中已是明了。袁家出事,她此刻原也無心再管它事,但還是開口道:「你放心,哀家會遣人去尋,也會與皇帝說道說道。」
蕭奕錚拱手行禮,倒是隨著來人去了。
他明了,強硬的反抗只會兩敗俱傷,這不是他想要的。
如今,國朝度過風波,安然無恙,其餘家事,他亦有耐心。
只是,那心尖上的人究竟在何處,又是否安全,這是他現在最需要去確定的問題。
恆王府上下之人看著主子回府皆露喜色,好似也不在意王府被嚴密看管之事。
蕭奕錚擰著眉聽完了趙信彙報完了他進宮后尚都內的各路情況。
得知凌清松安然無恙,李涵如今亦在長豐尚都分部時,頷首道:「謝八斗也來了尚都,你可有所安排?」
「目前應還在客棧中,屬下已然做了安排。」趙信頓了頓,補充道:「還有聽夢。」
蕭奕崢點頭。江練和丁銘已言簡意賅的告訴了他此事。「當下,還是讓他們先在府外吧。」他抬眸看著趙通道:「如今我被軟禁,王府被嚴密監管,恐怕你出入也已不易。」
趙信略一點頭。以往,以他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入王府還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如今皇帝對於王府的看管必是會做到滴水不漏。
「不過,傳點消息出去,應該不難吧?」
「那是自然,屬下在巡防營和禁軍之中皆有交好之人。」
「好,傳消息給曾啟道,告訴他,王妃目前下落不明。」
「什麼?」趙信壓低嗓子一問。
「告訴他就行!」蕭奕崢重複道。
他權衡再三,覺得目前能最快找到清溪並且保證她安全的最佳人選就是曾啟道。
趙信頓了頓,略帶躊躇的問:「殿下,此事能否先瞞著月影?她自離開蘇江后,便憂心王妃,後來又擔心殿下的安危,我怕她……」
「好!」蕭奕崢看著他,淡淡笑了笑,似乎透著欣慰之意。
「皇兄應不會為難郭都知。丁銘和江練受了重傷,目前在宮裡救治。他們的消息要急報必報。」
「丁兄與江兄此次是功臣,陛下必會全力救治,殿下莫擔心。」
蕭奕崢深鎖的眉頭並未有片刻舒展。
他望向青黑色的天空,眼中似有萬千情緒。
此日,尚都四門大開。隨著帝都重新開放,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也四散開來。湘王與袁易軟禁朝廷重臣,企圖逼宮掌權,被皇帝識破計謀,如今兩府涉案之人盡數被捕。
白鶴觀中的清溪得到消息那一刻多少是鬆了一氣,至少蕭奕崢,凌清松及她所在意的那些人是安全的。
「殿下似乎被軟禁了。今日,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都說恆王府周圍有重兵把守!」一名侍衛面帶深愁。他先回一步,帶回消息。另一人還在外打探。
清溪呼吸一滯,雙手緊握,沉默良久后,似自言自語道:「原該是想到的!」
「我們如今可是要進城?」
她抬眸,篤定道:「自然是要回府的,但不是此刻,我還有事要安排。」
侍衛疑惑,剛想問些什麼,屋外一片嘈雜。
兩人出屋打聽方知:念妃屋裡出事了。
清溪一路小跑至念妃居所,見她身著道袍安然的躺在床上,脖頸上留著深深一道印痕。她已然斷了氣。
清溪的腳步突的有些虛浮,差點沒有站穩。
一直伺候念妃的宮女見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床榻邊,淚眼婆娑的向她拜了拜,道:「主子有話讓婢子轉告貴人。」
清溪有些茫然,似乎還在想眼前的情況真實與否。
一旁的觀主雖不知清溪的身份,但也大抵明了其乃皇親國戚,而念妃是自縊而亡,也無疑意。她便先領著眾人退了出去。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小宮女又拜了拜,方才努力收了哭聲,低聲道:「娘娘說,自做下錯事,她便沒想過活,之所以走到今日,全然為了七殿下。如今七殿下有了妥善安排,她便放心了。但請王妃原諒,您昨日讓娘娘做的事,她做不到,也是為了七殿下。她不能讓七殿下因為自己而再遭任何傷害。娘娘說,王妃莫要介懷她的離去,這是她的選擇與解脫。娘娘也相信您和恆王殿下會保護關愛七殿下。娘娘再次拜謝您。」
小宮女說完,又一拜而下,久久不起。
清溪聽完這番話,雙眼一閉。
她是真的站不穩了,本能的伸手扶住桌子邊沿,緩緩坐下,心內翻江倒海。
昨日,得知紅絲草一事全部真相后,她對念妃說:「待過些時日,還望你進宮向聖上稟明此事。」
念妃只是搖頭,說是為了小七她不能說。
當時她想著沈桐受的苦,想著無辜的小太子怕是此生恐怕都因此異於常人,心中的憤怒便難以平息,便也未多深想,只道:「你若不說,我亦會稟明。是非曲直,本就該明明白白。」
念妃當時落淚不語,但也無過激反應。她一邊痛心此事,一邊心憂尚都城的情況,也未做多想。
她萬萬沒想到念妃儘是永如此決絕的方式阻止自己。
此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瞬間明白了作為一個母親本能的保護欲。
現在眾人只知,當日身為太子妃的沈桐因為紅絲草而差點滑胎,但總結平安生產。皇帝雖有怒,倒也不會過多遷怒小七。可若是皇帝知道如今的小太子由於這些歹念已然落了終身的病根,怕是這怒火便要燒一燒了。
念妃是在怕皇帝的遷怒會讓小七這一輩子都在憂患恐懼之中。
所以她不能自己去說,也不能讓知情的清溪去說。
她用死亡封自己的口也封他人之口。
清溪臉色發白,五臟六腑俱攪在一起,難受異常,卻沒有發泄的出口。
她難過,為所有自覺或不自覺地捲入紛爭的人,包括念妃,包括自己。她自責,為著未有深想的草率讓小七失去了一位親人,雖然她痛斥她不配做小七的母親。她無措,她該如何去面對小七,該如何去解釋這發生的一切。她害怕,害怕這似乎沒有盡頭的心機盤算,害怕自己身不由己,違了本心。
她默坐良久,直到屋外傳來摳門聲。
她方才回神,看著不遠處伏地之人,啞聲道:「你的話,我記下了,好好送你家主子。」
她起身再次悲憫的看了念妃一眼,轉身出了屋子。
屋外,剛剛趕回的侍衛一臉風塵與急切。
觀主見狀又領著眾人進屋處理念妃之事去了。
清溪強令自己整理心情,領著二人避了人群回屋,肅然問道:「又是有什麼消息了?」
剛趕回的侍衛點了頭:「正如王妃所料,宮裡派了人在尋我們。長豐的大當家的確實在尚都。」
「那就好。我們現在立刻進城去長豐。」
三人喬裝一番往尚都城而去。
這一路盡異常順利,夕陽西下時,他們入了尚都城,直奔長豐鏢局而去。
一個時辰后,天黑朦朧,長豐鏢局派出了幾路人馬出了四門。
鏢局的牆頭卻翻入了一個身影。
清溪推門而出,正欲穿過堂屋大大方方走出鏢局大門之時,卻被人叫停了腳步。
「珩兒!」
清溪腳步一頓,身後的李涵眾人萬分警覺,一副開打的架勢。
「是我!」曾啟道一身夜行衣。
「曾大哥!」清溪上前兩步,卻未想到他會出現。
李涵大手一揮,眾人退下。她與曾啟道在西北也曾見過,雖說不熟,但也算相識。她本想說道兩句,這長豐鏢局怎的這麼好潛入嗎?但見曾啟道只盯著清溪上上下下的瞧,便也作罷了。
「你無事吧?」他問。
清溪搖搖頭:「你怎會在此?」她看著他如此打扮,又追問了句:「來尋我?」
曾啟道點點頭:「此事說來話長。殿下讓我傳話給你,讓你不用回王府,可先回蘇江。」
清溪眼眸一亮:「是他讓你來的?」
曾啟道點頭。
「他如今可還好?」
曾啟道沒有立即回答,倒是讓清溪焦急起來。「不好嗎?他可是受傷了?」
「沒有沒有!」曾啟道急忙解釋:「只是我也見不到殿下,所以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清溪點了點頭,輕嘆一聲:「他讓我回蘇江等他?可是,我已經在蘇江等了他許久了,等不了了。」
「你不可回王府啊!」曾啟道立即出言阻止:「進了王府一時半會便出不來了。況且,你在外面還能幫殿下!」
清溪笑笑,也不急著解釋。
李涵在一旁見縫插針的問了一句:「不知丁銘和江練傷勢如何?」
曾啟道臉色一頓,整個人似有些僵硬。
他看著李涵,坦率道:「今日宮中有消息傳出,說是有人傷重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