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是人？

村子外的，是人嗎。

李初年停下腳步后，又往前走了兩三步，再往前，就要出村口了，村口是出不去的，他也有些不敢出去了。

村口外的人，也回過身看向李初年。

他背著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至少二百斤重。

是個中年男子，頭髮稍稍蓬亂，很長很長，鬢角兩縷頭髮飄長，後面頭髮紮成一束。

男子眼睛很有神，又有些暗淡，一股子說不出的憂鬱氣質，身上穿著寬敞長袍。

他微微張了張嘴，似乎對李初年的出現，很是驚訝。

可他身後背著的巨大棺材，卻有透著詭異。

那是一口漆黑無比的棺材，隱隱透著絲絲陰冷氣息，讓人感覺很是不好。

「你是人……還是鬼？」李初年試問道。

這話一出，他就感覺有些陰氣森森，只是三個月一直生活在詭異村子里，他早就習慣了。

背棺人唇角微微蠕動，嗓音有些沙啞，好似一塊牛皮，在沙子上摩擦。

「你是人，還是鬼？」他反問道。

背棺人邋遢的臉上，竟然浮現笑容，笑得很是詭異，讓李初年感覺十分不舒服。

就這麼一刻，李初年很想轉身離開，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離開，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我是人！」

出乎意料的，李初年面色一沉，低吼道。

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才察覺自己失態了。

背棺人忽然笑容收斂。

「你想出來？」

李初年渾身一顫，瞳孔皺縮，拳頭微微捏緊。

「想出來可以，你說你不是人就行。」背棺人笑道。

笑容十分詭異，讓李初年看得渾身寒毛直豎。

他忍不住後退兩步，背後是那灑滿鮮血的世界，鮮紅的世界。

「我是人！」李初年咬緊牙道。

背棺人又笑了。

「我覺得你不是人。」

「我是人！」李初年還是咬緊牙關道。

忽然，李初年身後傳來『唰唰』的聲音。

它們來了。

就要來了。

很近很近。

背棺人收斂笑容，再次問道：「你說你不是人，我就帶你離開。」

李初年猶豫了。

自己是人嗎？

人吃了食物肚子會疼得死去活來嗎？可只是片刻的猶豫，他很快擺正自己的心態。

自己是人。

他轉身跑了，跑得很快。

他放棄了離開的機會，哪怕背棺人真的可以帶他離開。

可那又如何呢。

「你還有機會。」

李初年跑出去十來米，背棺人在身後喊道。

「不，我沒有機會了。」李初年心道。

起碼，是沒有機會跟你離開了。

遠處，漆黑無比，宛如髮絲裹成一團的黑影，朝李初年追去。

背棺人看到這一幕，嘴角閃過一絲笑容。

他背過身離開了，腳步很沉很沉，巨大的棺材彷彿不止二百斤，而是千斤重。

然而這人步伐依舊很穩，幾步之後，身形漸漸消失在迷霧之中，留下一串很深很深的腳印。

村子外面，滿是迷霧。

村子裡頭，一片鮮紅。

唰唰唰。

身後追逐的聲音不絕，李初年只得埋頭跑，心裡亂如麻。

很快，他跑回了屋子裡面。

屋外，那宛如髮絲裹成一團的存在，就漂浮在屋外，它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和鼻子。

只是一團髮絲。

李初年也不確定它有沒有智慧。

對自己是敵或是友，每一次夜晚出門，這東西都會追他。

「出來玩啊~」

這時，屋外傳來嗓音甜糯的聲音，好聽極了。

李初年瞥了一眼屋外，那個小孩子正蹲在一旁，與那團髮絲，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很寂寞啊……」

「一起玩啊……」

李初年視若無睹，扭頭看向桌子上的那碗水。

水只有夜晚到白天那段時間才會滿，現在碗里的水，還有一小半。

碗中的水清澈見底。

「我是人嗎。」李初年自語道。

但很快他搖了搖頭，自己是人，有心跳，有感情，有呼吸。

不是外面那些怪物。

可不知為何，他又想起村口那背棺人。

他為什麼背著那口棺材？且那口棺材很重很重，那個人腳下踩的地方，泥土都沉了一寸之多。

那個人力氣很大很大，不是普通人。

但為何那人要堅持讓自己說，自己不是人呢？

李初年很苦惱，自己是人啊。

可自己是人的話，就出不了這個村子了啊。

該怎麼辦呢？

承認自己不是人嗎。

李初年做不到。

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

自己是人。

不論在哪裡，都是人。

「我是人！」李初年低聲念了句。

扭頭看了看窗外，窗外是一副夜景，與出了門不一樣。

出了門，就是一個鮮血的世界了。

李初年很不喜歡那樣的世界，也不喜歡外面那些玩意。

不過，他很想知道，外面那些玩意，會傷害自己嗎？

又傷害得了自己嗎？

李初年看了一眼他腳下，腳下有一道傷口，是剛才跑去村口的時候，被石頭划傷的。

只是傷口癒合得太快，他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我是人……」

李初年又輕聲念道。

只是這一次，他的心動搖了。

人，能在這樣的地方，活三個月嗎。

不能吧……

他現在很想再去一次村口，那裡有出去的機會。

可很快他就猶豫了，出去了又該去哪？

那個人是好人嗎？他不敢確定。

不過唯一確定的是，那個人知道，如何讓自己離開這裡。

「為什麼他要我說，自己不是人呢，這是不是，和我出去有什麼關聯？」

李初年思索道。

或許，其中的關鍵地方，就是這裡了。

為什麼自己承認自己不是人，就可以有出去的機會？

想著想著，李初年有些睏倦了。

他回到床上，合眼睡著了。

……

第二天。

醒來之時，屋外已經太陽高照了。

這還是李初年，第一次醒得那麼晚。

很奇怪。

他直起身，坐在床沿，低著頭在沉思。

「奇怪了，怎麼睡了這麼久？」

他皺了皺眉，低頭卻見自己手臂上的血管一根根突起，就好似一根根蚯蚓一樣，看上去十分可怕。

更加可怕的是，無數的毛細血管，也跟著突起，讓他整隻手，看上去是鮮紅色的。

李初年從床上跳了起來，快速的跑到桌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臉。

「還好臉是正常的！」李初年皺眉道。

接著，他又檢查了渾身上下，發現只有手臂是不正常的。

其他地方，還沒有出現變化。

接著他又想到了那個背棺人，那是他離開村子的希望。

他喝了點水，便準備出門。

屋外，春光明媚。

他的「娘親」，也如同村子里其他村民一樣，干著自己的日常。

腰圓腿粗的中年婦女，行走的時候滑稽極了，卻對李初年也視而不見。

只有傍晚將近太陽落山的時候，這中年婦女，才會開口說話，恢復「理智」，會讓李初年回家。

回家……

哪怕她早已經沒有了意識，沒有了身為人的意識。

但她還有身為母親的意識。

這也是三個月來，李初年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溫暖。

他走出院子，沿著村子里小道，穿過幾間房屋，來到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