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養女
孩子，在很多後宮女人的眼中，也不過只是步步爬升的工具。
而女兒，就是更沒有用處的存在了。
「不是說，不管兒子還是女兒都是娘的心頭肉嗎？」墨淺裳凄涼地問道。
「人和人都是不一樣的。」君臨淵的解釋很輕，「並不是所有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嬰兒塔里死去的孩子太多了，不是嗎？」
大約是見到墨淺裳有些不開心，君臨淵便開口轉移話題道，「寧輝公主遇到了你，已經是她的福氣了，不是嗎？」
「說來，按照規矩，我才是她的嫡母，該負責教養她的。」墨淺裳嘆了口氣，一陣的心疼。
要不是那個小太監冒死過來，只怕寧輝公主死在宮裡她都還不知道。
這一切悲劇的根源，是她自己。
「和你有什麼關係，誰生的孩子誰養，別為了名義規矩束縛了自己。」君臨淵笑了笑，輕聲寬慰墨淺裳道，「你放心吧，如今寧輝公主跟了你，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你的身子不大好。這孩子也到底不能在宮中久留。」
墨淺裳眸光一動，「你瞧著宋太嬪怎麼樣？」
君臨淵眉頭輕掠，「你是說宋太嬪？」
「對，今日出事，也只有她站了出來。」墨淺裳瞧著君臨淵的神色，估摸著這位太嬪背後該是有點事情的，「若是她可靠，孩子託付給她我也放心。」
君臨淵頓了頓，「若朕沒有記錯。這宋太嬪一向是個本分乖順的。」
他挪到墨淺裳的身側，拉住了她的手，緩緩說道，「宋太嬪入宮距今已是十餘載，背後的家族底蘊雖不說殷實，卻也不薄，又生得乖巧，早些年頗受先帝的寵愛，不過兩年便誕下一個模樣可愛的女兒，一舉攀飛為昭容……只是，公主不過堪堪滿了三周歲，卻就因感染了一場疾風驟雨的風寒，早早斷氣於床榻之上。」
「到底是個正三品的昭容，又誕育過子嗣，依著宮規，沒被送入甘露寺，反倒一直在這宮中熬著，熬成了如今宮中品階權位最高的妃子，一眾太妃太嬪們都對她恭敬有加。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仍是當初那副淡泊寧靜的脾性，不爭不搶，只整日待在自己的殿中，閉門不出。
這樣一來，這個宋太嬪也是個可憐人。
墨淺裳的心頭掠過一絲疑慮，「她也當是慣於低調行事的人啊，怎麼就忽然接了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不像是她一貫的秉性啊。」
這宮中誰不知道，現如今的寧輝公主就是個燙手山芋，誰接著誰倒霉。
「呵，」君臨淵漫不經心的道，「裳兒，你有沒有想過，宋太嬪的孩子當年死的多麼蹊蹺。不過是場風寒罷了。宮中的那些太醫難不成都是些都是吃乾飯的嗎，怎的就連一場小小的風寒都治不了，硬生生讓它奪走一個公主的性命？」
遑論當時宋太嬪是個正三品的昭容，身份不凡；就是依著她女兒公主的身份，哪怕再不受寵，治不好也是掉腦袋的事，哪有太醫敢不費勁心思挽回公主的性命？
墨淺裳只要稍微凝神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有一瞬，她的瞳孔幾不可見的一縮，過了半晌，才輕輕的問，「依你的意思是……公主一事，是背後有人動了手腳？」
君臨淵不置可否，將手放在暖爐讓慢慢烘熱，「要知，宋太嬪受寵之時，其先皇疼愛的程度，比起曾經的薛涼薇，也是不遑多讓啊……」
宮裡，最少不了的，就是眼紅后暗懷鬼胎的人。
手烘得差不多了，君臨淵又將墨淺裳的手抓進自己的掌心中，給她暖著手，不悅問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墨淺裳笑了笑，「到了天寒的時候，手腳總要比常人冷上幾分，我早已習慣了。」
「無論習慣不習慣，總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君臨淵起身，輕車熟路的從衣櫃中取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著墨淺裳的身上。
君臨淵低頭，為她將狐裘裹好，又替她打著衣結「不要看宋太嬪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似完全遊離於宮外。實則，宮中一旦出了什麼事、少了幾個人，她心裡都門清著呢，只是不興沾染是非而已。有些事，她不提，不代表她不在意。如今，這小公主的事情怕不是動了她的心弦，否則她怎麼又會站出來？」
君臨淵打完了衣結，抬頭看著裳兒，「我想，她應該會抱著失而復得的心情，好好對待公主的。」
墨淺裳沉默了下去。
宋氏能夠走到如今這一步，怕不是那麼簡單。
若是她真心待公主還好，若不是……
墨淺裳走到如今這一步，雖然也背負了不少人命，但是一個單純無辜的公主，她還真不忍心隨隨便便地交給一個別有用心的人。
那是條幹乾淨凈的人命。
「宋氏興許有自己的心思，但是對寧輝公主卻未必不是真心的。」君臨淵當然知道墨淺裳在排斥什麼，只是慢悠悠的笑道，「這事兒不著急，反正寧輝公主現在在慈寧宮的偏院內養著，等她養傷的這段時間，宋氏是不是最合適照顧寧輝公主，你還可以再慢慢看。」
就像是君臨淵所說的那樣，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宋太嬪真的又來了慈寧宮。
跪在墨淺裳的跟前，她的表情上有一點兒局促。
墨淺裳細細地瞧了瞧她。
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大體還算得上是端莊得體。
宋太嬪先是沖著墨淺裳行了禮，等到墨淺裳賜座後方才開口。
「小孩子的口味都是有些挑的，嬪妾昨兒回去想著公主不大好，需要好好的補一補，可補過了也不大好。怕她脾胃虛弱受不住。嬪妾想了想，親手做了一些軟爛滋補的東西來，公主調養身子的時候吃一吃，興許能好的快些。」
宋太嬪說話間，已經讓一旁跟著的宮婢取出了帶過來的吃食。
「太嬪有心了。」墨淺裳淡淡道，又看了看那些吃食，「這些可有什麼講究？」
墨淺裳的話讓宋太嬪的神色微微一怔，她微微抬頭看著墨淺裳笑道，「小孩子，多喜歡甜膩軟爛的東西，不過也不能一味慣著。那就只能在吃的花樣上下心思。用糯米飯做了小狐狸小兔子，周圍也是素炒的小菜做點綴，孩子吃的開心也不挑嘴。旁邊的是銀魚湯，我一點點用銀鍋煮出來的。」
墨淺裳從前倒是不知道，養孩子竟然要這般精細。
她的視線落在宋太嬪身上，又轉開了些。
如今看上去溫厚柔順的宋太嬪，從前，也曾這般用心地帶過自己的孩子。
當年那一場慘烈的喪女之痛經過歲月的沖刷彷彿並沒有給她留下太多的痕迹了，可也正是這樣的平靜，反而更是添了幾分難以迴避的壓抑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