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司機

見我不說話，肖美娜斜看了我一眼，猛地一踩油門，「你放心，簽了合同后，我馬上讓財務核算一下，算出利潤后，把20%的提成打給你。」

「肖總，我等的，就是您這句話。」我忍不住咧嘴笑了。

我早就算過，三千萬的大單做下來，放在私企，利潤撐死15個點，而放到國企，則少說20%。換句話說，給供電公司乾的這個活少說能賺600萬。20%的提成是120萬。

120萬啊！

對我這個為每月1500元房租而忙碌受窘的男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啊。

不折不扣，完完全全就是天上掉下一塊肥碩無比的餡餅。

突然之間，我對肖美娜充滿無限的好感。

在此之前，這個女人給我的印象過於冷艷，在公司內獨斷專行，甚至蠻橫不講理。但，她突然說到提成的事後，我馬上覺得對方說話算話，是個講信用的人。

作為公司一把手，講信用太重要了。

真是一個獎罰分明的好老闆啊。

「按甲方的要求，把標書完善好，必須經得住第三方審核。否則，你不但拿到提成，還要被罰。」肖美娜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地拋出這麼一句。

我再次嘆服對方的精明。一個甜棗加一巴掌，御人之道太熟練了。肖美娜先說提成，再說標書，她是讓我明白，後面的事情很重要，標書弄砸了，一切都是扯淡。

「肖總，回公司后，我想借您的車用一下。」

「幹嘛？」

「王總把他們物資部李傑的電話給我了，我需要馬上去找他。」

「嗯，這種事不能打電話，得親自去。」肖美娜點下頭，「和李傑溝通好，絕對不能在標書上出問題。」

說完，她側臉看了我一眼，「我相信，你會辦好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臉上露出一個迷人的笑。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砰砰快速跳了兩下。這女人，難得有笑臉，一笑，居然這麼好看。

車駛回公司后，肖美娜下了車，把車鑰匙遞給我，「快去快回。晚上有個重要的飯局，你隨我去。」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我不由搖了下頭。不徵求手下員工的意見，直接下命令。真霸道！

按王總給的地址找到李傑后，對方很客氣，說既然王總已經和你們簽了意向書了，就算定下來了，你們只管放心地做標書吧，弄好後送給我看看，不合適之處再修改。

我沒那麼傻。人心難測，李峰嘴上說的很好，但誰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萬一我做的標書不符合要求，通不過審核，那就慘了。「麻煩李工找個模板給我看看好嗎？這樣的話，王總就徹底放心了。」

李峰看了我一眼，笑笑，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標書，「參照這個弄就行。」

「那就太感謝了。」我將東西收好后，很認真地發出邀請，「李工，北海第四碼頭旁邊新開業一家海鮮店，漁船老味道做法，今晚去嘗嘗如何？」

李傑擺手，「您太客氣了，今晚我有事，不方便過去。」

「那就明晚，我開車來接你。李工，就這麼說定了哈。」打完招呼，我匆匆告辭了。

這一番對話看來簡單，實則大有學問。我邀請對方吃飯，實際是試探，如果對方堅決不出來，有兩層含義，一是對方確實不願意出來吃飯，有可能是單位有規定，不能接受客戶邀請，也有可能對方對酒局絲毫沒有興趣。而，方才李傑說不方便過去，意思是說，接受邀請，但今晚有情況不能過去。

只要接受邀請，就OK了。我是酒場上的老司機了，上了酒場，說句不好聽的，就相當於上了賊船，對方是神仙，也得被我拿下。

沒這點本事，我李陽這些年就白混了。

事實上，供電公司王總給我地址和電話號碼的時候，實則在傳達一個信息：物資公司的這個李傑，很重要，你們不能失了禮。

從物資公司回來后，我對高大勇說，供電公司這筆業務有點棘手，對方的上級主管部門是省供電公司，王總說有些事情得需要跟上面打招呼。

高大勇一聽，頓時急了，他說我已經在肖總那裡吹下牛逼了，說你李陽怎麼怎麼厲害，這筆業務要是弄砸了，我高大勇就沒臉再混了。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高大勇很耿直，沒有花花腸子，這種人無論在那裡干都是讓領導很放心也很信任的。我對高大勇說，高經理你現在什麼事情也不用做，你就做一件事好了。高大勇問什麼事，我說，你去富麗華大酒店預定一個包間，改天我請業務部的全體同事吃飯。

高大勇說，你李陽就有這麼大的自信把供電公司的業務拿下？我說，沒錯，馬上就簽訂正式合同，合同一簽，我就請客，就在富麗華，他媽除了富麗華酒店，那裡都不去。

我之所以選擇富麗華，就因為那天晚上我受了兩名保安的侮辱，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我早就想好了，我在富麗華酒店請業務部高大勇他們吃飯的那天，一定把酒店經理找來，問問那兩個保安怎麼回事，要他們當面對我道歉。

他媽那個臭逼的，一旦供電公司三千萬裝修業務合同簽訂好，我就馬上拿到120萬的提成，我要讓美娜裝修裝飾公司變成富麗華酒店的重要資源，無他，將那兩名保安解僱，或者，讓酒店經理當我面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和高大勇打完招呼后，我先去自己辦公室處理了一下事情，然後去董事長辦公室找肖美娜把車鑰匙還給她。

董事長辦公室里站了七八個人，一個個低著頭，像小學生一樣正在被訓話。

訓話的，就是肖美娜。

「我都替你們丟人，一個新人，才來公司幾天？就拿到了三千萬的業務，你們呢？一個個牛逼哄哄的，以為自己了不起，怎樣？服氣了吧。我告訴你們，攬業務這門活，水很深，你們還早著呢。」

被訓話的人中，就有高大勇。他對肖美娜說，「人不可貌相，我早就看出，李陽不簡單，他不但業務熟練，而且協調能力，還有關係溝通上，都情商很高，這是個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為發現這樣的人才而感到驕傲。我的話說完了，請肖總批評指正。」

我差點笑出聲，高大勇面上自我批評，實則表揚自己。我李陽就是見了美娜公司的招聘廣告后，找到高大勇推薦自己的。

肖美娜說：「大家應該比我還明白，北海裝修裝飾公司多如牛毛，市場競爭不是用慘烈二字可以概括的。如今的市場，靠的不是質量和價格，更重要的，是人品，是對方對你人品的認可。一句話，先做人，后做事。李陽，毛頭小夥子一個，你們這些人中，隨便拿出一個，資歷都比他老，可，你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三千萬的大單。我就問你們服不服？」

說完，加重語氣，狠狠道，「服不服？！」

一個個鴉雀無聲。

忽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肖總，據我所知，供電公司的王總是李陽的二舅。關係擺在那裡，不是一般人想攀就能攀的上的。」

我順聲音看去，原來是江珊珊。只見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不屑之情，那意思是，有二舅這層關係誰也能做的到。

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我真是小看這個江珊珊了。看來，這個眼神具有很強大殺傷力的女子，不但接受過拋媚眼的訓練，也接受過撒謊不臉紅的訓練。

她可真敢撒謊啊！還是當著肖美娜的面。

「王總是李陽的二舅？」肖美娜眉頭微微蹙起。在回來的路上，她曾對我說，李陽我怎麼看著你和王總不像親戚啊。我當時就給與了肯定的回答，我說我和王總雞毛關係沒一點。現在，她聽江珊珊說供電公司王總是我二舅，一時間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