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該如何取捨

李岩笑容里的不懷好意甚是分明：「正經事？怎麼，剛剛把我追到手，就想著給我約法三章了？」

我曲起手指捏著滿手心的汗：「我就問一句，我那些包包你是不是真要。」

「要。」

可能是因為沒了何宇今這個觀眾，他也沒激情發揮了，這個裝逼犯轉身繞進辦公桌內里，他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一式三份，確定無異議簽字。騎縫也要簽。」

拿起其中一份，我翻著薄薄的五張紙看了不下三遍，我最後把手戳在最後一頁的附加項上：「別的地方沒發現啥毛病，我就不太能理解這裡標註著的風險共擔，是啥意思？」

身體稍稍往我這邊傾了傾，李岩只是淡掃一眼：「我簡單說幾句。」

還是散淡口吻，李岩慢騰騰的：「到目前為止，萬嘉在深圳各區共有１２家實體門店年前作了陳列調整，這些賣場都有個創意專櫃，那個位置全部用來擺放一些小眾設計手工品。若是那些位置放你包包的話，一個店起碼可以上１６到２０個貨。我這邊給你的合同寫得很清楚，我可以在所有門店上架你的產品，但前提是你得承擔這些創意專櫃一半的租金，能聽懂？」

聽得專註，我眉頭輕蹙：「一半的租金，那加起來是多少？」

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李岩輕描淡寫：「不多，３萬左右。」

瞪大眼睛，我差點吐血：「你太看得起我的錢包了，你現在要能從它身上翻出五千塊，我算你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李岩身體再斜過來一些，他聲線下沉：「你可以不簽。」

停了數秒，他又說：「我提提你。若是你繼續延續你之前的銷售模式，你把自己產品的命運交到別人手裡，你再在這條路上走，你早晚有天走死你自己。若是你窮思變，咬咬牙參與到我這個模式里，說不定這是你新的轉機。我言盡於此，該如何取捨，你自己決定。」

為李岩假設的兩個局面忖思權衡，我眉間皺褶更濃：「道理我都懂。但我現在一毛錢都還沒掙著，你就讓我背負一個月３萬塊的壓力，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吃得消。」

「不是真讓你掏這個錢。這個租金會從你的貨款里優先扣除，再作結算。」

從容不迫，李岩聲速仍然緩慢：「你簽字約成，則是萬嘉簽下你未來所有設計與工藝，這邊會小批量開發，同期所有店鋪一同鋪貨造勢。你只要保證每個月起碼出三個新款圖紙並製成樣品交到這邊，剩下的看市場反饋，你是龍還是蟲，很快見分曉。」

徹底明了，我再權衡思索片刻，我從筆筒裡面掂了支筆，刷刷簽下了這份賣身契。

把合同攏了攏，李岩隨手將它放回桌面上，他把筆記本合上，說：「至於你倉庫那些成品，近期內萬嘉會有同事與你對接款貨交付事宜。」

「哦，好。」

兩隻手掌心貼在一起猛搓，我說：「那要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有。」

不等我回應，李岩聲線平和：「一塊吃個飯吧。」

重新把我帶過來的飯菜拎回手上，李岩徵詢的問：「日料，你吃得慣嗎？」

這坑就挖在我眼前，我一時忘記把腳收回來直接滾了進去：「壽司三文魚那些？生的我不行，打死我都不行，能有別的選擇不。」

沒應茬，這丫只是淡笑。

最後，李岩把我帶到了紅嶺路那邊一家環境不錯價格死貴的西餐廳，他或是見我看了老半天就點了個蔬果沙拉，他把餐牌拿過去就是刷刷的一通瞎點，然而上菜的時候，他壓根一口沒沾，他像個沙雕那樣打開了我帶的飯菜，一臉嫌棄吃得精光。

這頓飯，吃得我內心異樣橫陳泛濫成災，從餐廳裡面出來，我沒喝酒但步履有些虛浮，我穩了穩腳跟：「李總，謝謝你的晚餐，那我先走…。」

「叫我李岩就行。當然你也可以有別的創意叫法，隨你。」

抓出車鑰匙晃了晃，他緩緩道：「我送你。」

我這才跟他簽過合約，未來一年內他都是我的財神爺，我不能剛得便宜就賣乖再跟他對著干，我放軟語氣：「不用不用…。」

「別廢話。」

已經走到車旁，李岩竟是率先打開了副駕那邊車門：「上車。」

相對沉默一路，李岩冷不丁打破這梏桎：「那個葯，用了感覺怎麼樣？」

愣是搞不懂他腦袋葫蘆裡面再盤什麼小九九，我乾笑兩聲：「還沒來得及用…。」

「那個是我托朋友從香港人肉帶回，成分溫和，止癢祛疤效果很好。我以前走戶外，傷了哪裡拿它抹三五天，傷口痊癒得很好，你可以大膽試試看。」

車停在我家前面的小巷子，我莫名拘謹幾次烏龍才把安全帶解開，我正要揮手給李岩說句拜拜，他已經跟下來：「我到你家裡喝杯茶。」

額，他這話聽著就毛病巴拉的，啥叫他要去我家喝茶，我說讓他去了？

我是對他有手指甲那麼一丁點的意思，但想起他發過的那趟酒瘋我還心有餘悸，我連忙說：「李總不好意思，我家裡沒茶葉了…。」

得了，人家根本就像聾了那般，李岩邁著大長腿走得飛快，他自顧自的新開了個話題：「明天晚上你把時間空出來，八點，陪我去個飯局。」

他這話聽著像是帶工作性質的，我只得追上他：「地址呢？」

「七點左右我來接你。」

李岩頓了頓腳步，他忽然往回找我走了走：「你跟你以前那些男朋友談戀愛的時候，確定關係多久會牽手？」

被他這麼跳躍丟擲過來的鐵鎚敲得有些懵逼，我定住腳步：「啥？我以前沒男朋友啊。」

「很好。」

咧開嘴，李岩的笑容里玩味滿滿：「恭喜你，在沒啥實踐經驗的菜鳥狀態下斬獲一個膽大包天到沒談幾個小時就敢牽你手的男人。」

話音剛落，他的手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呈過來團握住了我的手。

像是被高達五百度的熔爐黏住，灼熱滾燙使我下意識掙動：「你幹嘛，快鬆開！」

卻是循聲加大手勁，李岩微微抖肩：「我就不放，你能拿我咋的。」

掙得更用力無果后，我氣急敗壞：「你說你這人本來就心眼不壞，你怎麼非得跟我死較勁！你這是流氓行為…。」

「陳十你差不多得了。」

力道仍然保持穩定，李岩將我往前拽了拽，他戲謔的語氣：「做人坦誠一些，勇於直面自己內心一些，對你來說就那麼難？你不是喜歡我么，能找到我做你男朋友，你美死就行了，還端著做什麼。」

一時重心不穩，我踉蹌幾步才恢復步履自如，我停住掙扎動作，抬起眼帘凝著他，一字一頓：「我發現我和你的三觀背道而馳，有些話我們必須說清楚。你再不放我手，我要發飆了，我說真的。」

嘴角微抿，李岩靜默與我對峙約有半分鐘之久，他慢悠悠將我手放下：「好，我放了，你開心了吧。」

我最近可能是見鬼了，像我這麼一個在摸打滾爬里早鍛造金剛不壞身的人，竟為這個男人表現出來細微的滿不在乎惹來眼裡潮意涌動，我拚命連續抽了鼻子許多下，才將心房裡的淺顫壓下，我故作冷靜：「這話該我問你吧，捉弄我，是不是會讓你高興。像你這樣的成功人士，你是不是得經常從你認為的弱勢群體裡面拎一個人出來肆意玩笑調侃，才能給你死水一般的生活注入絲絲樂趣？李岩，我到現在仍然感激你在狼塔拉我一把，那種在戶外風雨同路的革命友情我一直擱心裡，我敬你是個好人，我也請你能讓我繼續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好人，我麻煩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扼殺我這些感受，可以嗎？」

眼瞼下似乎被埋入一片茂密叢林，李岩眉宇上被渲染出一片霧靄，他挑了挑眉：「你都說完了？」

就跟打了個我自以為特別重的拳頭，最後卻落在棉花上，我興緻索然：「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別太幼稚。」

「你還知道我們都是成年人，不算是無藥可救。」

站直了身體，李岩語調平穩：「是我做了什麼事讓你誤以為我特別閑，閑到沒事找抽的那樣？陳十，我就不說你千帆過盡啥啥都懂了，你也算是在社會這趟渾水淌過許久的，你更不是情商低到黏在地板上扯不起來這樣，你認為像我這麼一個到了該求穩年紀的男人，是什麼支配著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與你產生聯繫？」

再停了停，李岩聲線漸結成團：「我要對你沒點意思，我連鳥都懶得鳥你。」

又一次產生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我在這場博弈裡面落於徹徹底底的下風，我咕噥著：「我沒覺得你能對我有什麼意思。」

「你覺得只是你覺得，這不代表是事實。」

眉結淡動，李岩用手輕輕搓了搓：「我不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我這次正兒八經給你表態，我現在確實不能確定你是可以與我一同走進婚姻殿堂的人，但我是認真想與你試著交往。當然不管是在工作合作上還是男女關係上，雙方平等，都有自主選擇權。我表態我願意與你交往，你還是可以拒絕。」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李岩慢了慢嗓：「現在是十點零分，你可以考慮半個小時，十點半后告知我你的決定。」

腦子裡像塞滿沙包又重又漲，我拎著李岩給的那個袋子手指與上面的提繩織在一起，我左右為難，糾結的潮水決堤奔流不息：「額，好吧我就當你是認真的，但你不覺得這事有些過於倉促了嗎？我們認識的時間又不長，也沒怎麼相互了解，就這樣決定要不要談戀愛，有些兒戲。」

「要什麼都了解清清楚楚才決定要不要開始，這是相親。對於自由戀愛，這個慢慢了解的過程是樂趣。」

挑了挑眉，李岩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算了，你不用再糾結，我幫你決定好了。像你這麼口是心非優柔寡斷的性格，正好需要我這麼一個乾脆果斷的男人帶一帶你，我們互補，天造地設，錯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