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表白

葉建明終於出院了。

剛剛回家安頓好，他就催葉海棠趕緊給衛驍打電話：「你請小衛吃個飯，代表我好好感謝一下。」

葉海棠告訴他說：「衛驍今天不在寧城，出差了。」

衛驍臨時有事去了洛安，要不出院時肯定會來。

葉建明急了，瞪眼道：「出差你就不能先打電話跟他約好啊？」

葉海棠說：「爸，我跟衛驍不用這麼客套的，我已經謝過他了，不需要再特地感謝一次，那反而不自在。」

「什麼叫不用客套？不用特地感謝？他是你男朋友？還是我兒子？都不是！人家幫這麼大的忙隨口謝謝就完了？為什麼不用特地道謝？」

葉建明劈頭蓋臉一頓說，把葉海棠給說懵了，對啊，衛驍幫了這麼多忙，自己為什麼覺得不用特地道謝？

她給衛驍打電話，鄭重其事地表示要請他吃飯以示感謝。

衛驍第二天就從洛安回來了，他給葉海棠打電話。

「這麼快就辦完事了？」葉海棠開心地說：「衛總趕緊賞個臉，給我個機會請你吃飯唄！」

她的聲音里有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嬌嗔，

衛驍的心暈暈乎乎的。

其實他應該明天才回來的，還有些事沒有交接完，但是接到葉海棠電話時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手上的事情，一早就回來了，要不是洛安的同事極力勸阻，他昨夜就準備開車回來了。

葉海棠約衛驍吃飯的地方還是老地方，1958。

今晚餐廳里來了個義大利樂隊，很熱鬧，但是包間里相對安靜。梅麗莎過來打了個招呼，點了菜，幫他們帶上了門。

音樂和喧鬧都被關在了門外。

只有兩個人。

葉海棠自從那天在醫院跟萬老聊過後，跟衛驍在一起時總是會莫名地覺得不自然，認識這麼多年，她跟衛驍也經常兩個人一起吃飯，但從沒有像這次這樣，竟然還有一點點緊張。

她看看衛驍，衛驍也正著著她，兩個人同時開口：「你爸…」

「我爸…」

「噗嗤！」葉海棠笑出來，氣氛頓時一松。

衛驍問：「你爸身體好嗎？恢復得不錯吧？」

葉海棠笑著說：「嗯，挺好的。我爸一直誇你呢，要好好謝謝你。」

「跟我還這麼客氣，」衛驍輕輕拍了拍葉海棠的肩膀，手掌有意無意地在肩頭處停留了一會，就像撫摸一樣，葉海棠來不及避讓，一股很奇異的感覺湧上來。

她不敢多想，趕緊端起倒了半杯紅酒的杯子，要敬衛驍：「來，謝謝你，我先干為敬。」

衛驍按住她的手，揶揄她：「就你那點酒量…」

葉海棠看他表情，一下子想起了上次自己酒醉給他打電話來接她的事，臉騰地紅了。真是糗大了，丟人！

衛驍也想起了葉海棠上次醉酒的事，他感覺自己的臉有點抑制不住地發熱。

他低頭望著桌面，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晚她毫不設防地躺在他的腿上，想起她柔軟芳香的唇，唇舌間甜蜜的滋味，想起她在夢裡叫他的名字，想起自己的躁動和忍耐…

他按住葉海棠的手情不自禁地使上了一點力道，魔症了一般撫摸著她的手指，動作緩慢輕柔，就像情人的愛撫，耳邊的呢喃。

葉海棠驚呆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個字：「你？」

衛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手拿開，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喝完一杯紅酒他又掩飾地倒了一杯，眼皮眨都不眨地又一飲而盡，葉海棠本來還有點心猿意馬，一看他那樣趕緊去搶杯子：「你別喝了，你開車來的吧？我們喝飲料！」

兩杯酒這麼一打岔，衛驍的神情自然了不少，他說：「沒事，今天高興，你也喝兩杯吧。今天回去不開車，叫個車好了。有我在你放心，保證負責送你到家。」

見他這麼說，葉海棠也就不再勸了。她對衛驍的酒量還是很了解的，這點紅酒對他不算什麼，有衛驍在，她也不怕自己一杯倒。

「那我就還是敬你吧。放心，我不多喝。」她給衛驍又倒了一杯。

「我爸這次要不是你，就要出大事了。老爺子說這是救命之恩啊，要不是現在身體還不行，今天他是要親自來感謝你的。」

衛驍受寵若驚：「可別！讓伯父好好休養，我有空再去看他。」

沒多會，一瓶紅酒快要見底了。

葉海棠從沒喝過這麼多酒，頭開始暈了。

紅酒後勁大，她有點醉了。意識開始混亂。

她甩甩頭，突然眼晴紅了，她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看著他說：「衛驍我難受。」

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淚就下來了。

衛驍酒量不錯，一瓶紅酒他喝了大半瓶，此時還十分清醒，他把她的酒杯拿走，給她倒了一杯水，端給她喝。一邊拍著她的背，問：「好點嗎？」

「不好，」她嘟起嘴，有點負氣地說：「一點也不好。」

衛驍靠近一點，試探著把她圈進懷裡，問：「這樣好點嗎？」

葉海棠乖巧地趴在他懷裡，悶悶地說：「還是不好。累！」

衛驍摟緊了一點，嘴唇無意中擦過葉海棠的臉頰，他的心在「呯呯呯」地劇烈跳動。

葉建明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她要沒那意思，會跟你處這麼長時間？會什麼都依賴你？會把你帶到我跟她媽面前？你見哪個朋友是這樣處的？她自欺欺人你也由著她？

他努力鎮定，拍著她的背說：「你靠著我，靠著我就不累了。」

「誰都靠不住！」葉海棠喃喃地說：「靠著靠著就走了！我沒人可以靠，什麼都要自己扛。」

她哭出聲音：「我很累，真的很累…」

然後她又疑惑地搖頭：「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累啊？」

衛驍看著她：「海棠，你可以依靠我！」

葉海棠獃獃地看著他，衛驍大膽地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海棠，你看著我，知道我是誰嗎？」

葉海棠用手指撫摸著他的臉：「你誰啊？你好像是衛驍！你的臉怎麼這麼燙啊？」

衛驍攥住她的手指，緊緊地摟著她不讓她動。

「海棠，我是衛驍，你可以依靠我！」

「衛驍，衛驍，我好難受，我好累…」葉海棠嘟囔著，酒意泛上來，她的臉頰紅撲撲的，長長的眼睫毛眨呀眨呀，眼波流轉之間，整個人散發著誘惑的氣息。

衛驍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他把葉海棠扶到包間的沙發上躺下，自己去包間的衛生間里洗了臉，又給她擰了毛巾，反覆擦臉擦手，還給她餵了幾次水。

梅麗莎過來看了幾次，搖搖頭走了，邊走邊嘆氣：「這麼差的酒量也敢喝酒！以後勸她別喝了…」

衛驍苦笑著點頭，葉海棠平時很少喝酒，更不會跟不熟悉的人喝。她今天這麼一放縱，可是害慘了自己。

***

葉海棠清醒時，天已經大亮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坐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居然在酒店客房。

她記得自己喝醉了，那麼，是誰送她來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除了外衣，其他都在。

她正要起來，衛生間門開了，王莉從裡面走出來。

葉海棠吃了一驚，「莉姐，怎麼是你啊？」

王莉見她醒了也很高興，過來摸摸她頭，「嗯，看你這樣應該沒事了。怎麼，不是我，你希望是誰啊？」

葉海棠心裡一瞬間閃過一個身影。

她試探地問：「我昨晚請衛驍吃飯，是要感謝他的。我喝醉了，他沒說什麼吧？你怎麼過來的？是衛驍告訴你的？」

王莉點頭：「是啊，他給我打電話時都十點多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王莉想想還有點不可思議：「哎，這小夥子人品不錯啊！放著你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竟然沒有趁虛而入？」

葉海棠臉色微紅，打了王莉一下：「莉姐，你說什麼呢！人家可能就是看不上我呢！」

「不可能！」王莉一口否定：「你姐我是什麼人？見的人多了，衛驍對你肯定有心思！你別說你看不出來！」

「莉姐，你想多了，我現在不想別的，我們只是好朋友！」葉海棠慌忙打斷王莉的話。

真的只是好朋友嗎？她心裡突然慌亂得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王莉斜了她一眼，心裡暗笑。

王莉打心眼裡希望她和衛驍在一起。

她太心疼葉海棠了，這個傻姑娘，所有的心事都藏在笑容下，笑起來暖如春風，內心卻寸草不生。

六年了，無論當初多麼深厚的感情，也不能賠上她的一生吧？

她還這麼年輕，這麼美麗，又這麼聰明能幹，再荒蕪的土地春風拂過時都該有種子發芽，葉海棠缺的，就是那個能夠讓她忘記過去有勇氣重新開始的人。

王莉看好衛驍。

因為心疼葉海棠，一直以姐姐自居的王莉一向眼光苛刻，葉海棠以往的追求者她一個也看不上，在她心裡，只有真正優秀強大又能包容疼愛葉海棠的男人，才是真正能給她幸福的人。

她覺得衛驍就是這個人。

衛驍對葉海棠的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而且王莉相信，葉海棠對衛驍也不是全無反應，否則，這麼多年，葉海棠對哪個男人能這樣發自內心的信任和依賴？

只不過她被過往蒙蔽了眼睛和耳朵，沒有正視自己的內心，以為衛驍跟她就是鐵哥們兒，好朋友。

嘁，什麼好朋友。

王莉對此嗤之以鼻，她看得清楚，男人心裡沒有一個女人時連多看一眼都嫌累，不是真正上了心，衛驍這種鑽石王老五會這樣扒心扒肺地對葉海棠？

她在圈子裡可是聽多了，作為華創最年輕的副總，更有可能是未來的集團掌門人，自己本身條件又優越，圈內圈外不知道有多少美女才女想接近衛驍，只不過他尚算潔身自好，並沒有什麼緋聞。

以前王莉還以為衛驍眼光高，愛惜羽毛，甚至不無促狹地調侃過他，直到後來交往深了她才發現，原來衛驍的目標在這兒呢。

不說衛驍自己萬里挑一，就沖他對葉海棠的這份心，王莉就看好他。

王莉十分期待葉海棠和衛驍之間的這層紙早點捅破。她真是操碎了心。

酒醒之後，葉海棠頭還在隱隱作痛。

王莉看她這樣，勸她說：「乾脆今天請假吧？我一會兒去報社，你就繼續睡。要不我先叫點東西給你吃？吃完了再睡。」

正說著，門鈴響了。

王莉打開門，衛驍正拎著熱騰騰的早點站在門口。

衛驍進來時葉海棠還躺著，她一看是衛驍趕緊坐起來，還沒說話呢，王莉「哎呀」一聲，「我差點忘了，我今天早上宣傳部有個會！」

她風風火火地拎起包就走，臨走時還對衛驍強調：「海棠頭疼得厲害，衛總，要麻煩你照顧了！」

衛驍未及答話，門關了。

王莉走了。

葉海棠坐在床上，她有點尷尬，起來不起來好像都不太好，房間里氣氛一下不自然起來。

衛驍匆匆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過來看她。

他俯身在床邊，問她：「怎麼樣？頭疼厲害嗎？」

兩人距離很近，彼此呼吸清晰可聞。葉海棠甚至能看清衛驍緊皺的的眉毛，她的手指動了動，突然很想摸一下。

衛驍很自然地把手放到她的額頭上，他的手指很熱，燙得葉海棠側了一下腦袋，她有一種透不過氣的壓迫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心跳越來越快了。

衛驍放下手，要扶她起來，葉海棠結巴了：「我、我自己來…」

除了外衣，她身上衣服都在，昨晚王莉連長褲都沒給她脫。薄毛衣，長褲，都整整齊齊，直接下床也沒事，但她偏偏不好意思當著衛驍的面掀開被子。

衛驍笑了笑，放開她，自己到桌子前面，背對著她，將早點一樣一樣取出來放好。

等葉海棠洗漱好從衛生間出來時，桌子上鋪滿了各種早點：一品粥坊熬得稠稠的白粥，綠意居的素菜包子，紅棗豆漿，黒米糕…

她真是感動極了，衛驍也太體貼了。

「喝了酒容易傷胃，我就給你買了白粥，別的你看著，想吃就吃，不想吃的都給我，」衛驍把白粥推到她面前。

「真好喝啊！」上好的梗米，熬得細細的，熬出了米油，葉海棠覺得自己的胃一下子被熨平了，發出了舒服的謂嘆，眼睛都舒服地要咪起來了。

衛驍就坐在她對面，慢慢地喝著豆漿，他的襯衣外面套了件休閑西裝，進房間后已經脫掉了，襯衣袖子隨意地挽到小臂處，露出了結實的肌肉。

他看著葉海棠喝粥。

昨晚他掙扎再三，把葉海棠送到酒店后還是打電話叫了王莉，葉海棠酒後的嬌憨甜美他已領略過了，他怕自己把持不住，更不敢把她帶到自己家。

這一夜葉海棠在酒店裡醉后酣睡，衛驍卻在自己家裡度日如年。好容易天亮了，趕緊買了早點過來。

今天一定要挑明！一定要跟她說！

他不想等了。

葉海棠剛洗完臉，臉色微紅，低頭喝粥時睫毛一翹一翹的，喝得急了，鼻子上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皮膚細膩得像發光。整個人安靜乖巧的像個瓷娃娃。

衛驍著迷地看著她。

葉海棠感覺到了注視，抬起頭看著他，她這會兒鎮定多了：「衛驍，昨天不好意思啊！本來請你吃飯的，後來是你買的單吧？」

她很有誠意地道謝：「還要謝謝你，送我到酒店，還請了王莉姐來陪我，早上還給我買早點…」

衛驍真是太會體貼人了，葉海棠突然想起了王莉的話：「衛驍肯定對你有心思，你別說你看不出來！」

衛驍說：「不用客氣，誰買單都無所謂，我樂意。」

「那多不好意思啊！連早點你都買了…」

「買早點不算什麼，其實我會做早點，也會做飯，很好吃。」

啊？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只做給你一個人吃。」

衛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葉海棠，葉海棠獃獃地望著他，大腦好像不會思考了。

衛驍真的是喜歡她！

他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這是表白嗎？

衛驍看著葉海棠，看著她震驚、疑惑、恍然，看著她的耳朵慢慢變紅。

「棠棠」，他的聲音又低沉又溫柔，葉海棠的心跟著一顫，像被什麼撓了一下，衛驍把椅子挪近她，抓住她的手：「對不起，瞞了你這麼多年。從六年前認識你，我就喜歡你。」

「六年了，我不想再做你的好朋友了，最好的朋友也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一想到你有一天可能會被別人搶走，我就心痛難忍。」

「棠棠，我知道你有一些放不下的過去，我願意陪你一起，慢慢放下。」

「你難過，我會更難過；你傷心，我也不可能快樂。這六年，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認定你，就不會輕易放手。」

衛驍的手指撫過她的眉毛，撫過她的眼睛，最後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棠棠，你值得擁有最好的愛，不要放棄你自己。」

「不要錯過我。」

葉海棠恍恍惚惚，連衛驍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記得自己好像語無倫次地說了什麼，我們不是好朋友嗎？要是做男朋友了萬一分手怎麼辦？分手了還不如好朋友呢…還是什麼我頭疼我沒想好之類？…具體內容不記得了，總之很糾結。

但是唯獨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