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背叛

第二天中午，葉海棠終於給衛驍打了個電話。

自從上次酒後衛驍表白之後，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了。

實際上是葉海棠躲著他，她有點慌亂，需要時間來理一下自己的心緒。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想到初次見到衛驍時，那個閃閃發光的大男孩，想到王偉、呂薇，想到幾年前洛安電視台那條被撤掉的稿子，想到江蘭事件時衛驍陪她在洛安走過的夜晚，想到父親病危時衛驍的挺身而出…

這麼多年，她已經不記得衛驍為她做了多少，只記得他總是說：「你放心。」

好像每一次轉身，他都在身後。

六年了，葉海棠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她封閉自己的情感，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她以為自己一生就這樣了，直到衛驍小心翼翼地走近她。

一想到衛驍等了她六年，她竟然有點心疼。那麼好那麼優秀的衛驍，值得更好的人，卻一直默默地守護在自己身邊。葉海棠啊葉海棠，你何德何能！

這幾天，她躲著衛驍，衛驍也很有默契地不來找她，跟從前一樣，默默地等著她回應。葉海棠終於想清楚了，也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不能想像有一天衛驍會愛上別人，也接受不了衛驍會離開自己。

接到葉海棠的電話，衛驍心裡是忐忑的，他對於她，並沒有必勝的把握。他緊張地等著她的宣判。

葉海棠說：「衛驍，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衛驍說：「好！你想在哪裡？」

葉海棠說：「不去1958了，去正大吧，吃完還可以逛一逛附近的公園。」

衛驍強自鎮定地說：「好！我下班來接你。」

葉海棠頓了頓，又說：「我今天穿的是一條深藍色的連衣裙，上身是一件米色外套，我記得你穿過一件米色風衣，跟我這件顏色很配。」

衛驍說：「正好，我也喜歡那件米色風衣。」

放下電話，他激動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跳起來大喊幾聲，正大廣場是寧城著名的情侶餐廳，附近的公園更是約會勝地。米色風衣在家裡又怎樣？馬上開車回去換！

他興奮地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走著走著，他仰起了頭，然後坐倒在椅子上，捂住了臉。

***

午後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竟有止不住的架勢。

辦公室里幾乎沒人帶傘，哀嚎一片。

葉海棠心裡也有些著急，本來她還想跟衛驍晚飯後去逛逛公園呢，看這樣子，這雨下班后也停不了。

她正看著窗外發獃，忽然小文一頭衝進她辦公室，緊張地說：「海棠姐，出大事了！」

「金彩一生」的費用，財務經理肖曉今天一上班就批了下來，小文前兩天就把新聞稿和軟文發給了幾家媒體記者，中午她已經打電話通知了明天統一刊發，晚報說當天傍晚即可出刊。

但是剛剛晚報記者打電話給小文，說下午發稿時被告知跟誠友的稿件重了，兩篇稿件內容一模一樣，而且誠友的稿件還是以付費軟文的方式刊登在新聞版的，無法撤銷。

營銷部一片嘩然。

樣報的照片現在就在葉海棠面前，除了標題和產品名稱不同，其他內容跟「金彩人生」完全一樣！

是誰？！

只有新聞稿一樣嗎？後續那幾篇軟文和專題，會不會也一樣？線下活動呢？還有電視台…

葉海棠短暫的震驚后，立刻對小文說：「快，把原定方案撤回來，改成B方案，趕緊發出去！」

小文剛要走，她又喊道：「等等！」

葉海棠想到了韓玉珠。

私自進她辦公室、動她電腦、誠友的男朋友、反常的辭職…

一定是她！

她對小文說：「你先給韓玉珠打電話！讓她立刻來公司！就說辭職報告批准了，今天不來簽字就只能以辭退處理了！」

小文一下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是她？」

葉海棠確定，韓玉珠一定會來公司。

現在只是樣報，今天的晚報還沒出來，她還不知道事情已經暴露了。她這麼匆忙地辭職，一定也是害怕稿子的事被瑞信發現，如果葉海棠較真的話，瑞信很可能不但不同意她辭職，甚至還會開除或者追究她的責任，所以能在發現之前辭職是最好的。

只要辭職報告批准了，到時候至少可以跟瑞信扯皮，無論是葉海棠還是瑞信，都不會為了她這個小人物讓瑞信的企業形象陷進這種沸沸揚揚的是非。

她甚至還斷定，韓玉珠一定也拿到了誠友給的條件，很可能是錄用通知，所以她才有恃無恐，但是如果瑞信真的追究，誠友那邊恐怕也不會無動於衷吧？

韓玉珠果然來了。

雨很大，她進辦公室時衣服都濕透了，她顧不上擦一下，就一臉喜色地進了葉海棠的辦公室：「海棠姐，我的辭職報告批了？謝謝了！」

葉海棠把寧城晚報的樣板放到她面前，韓玉珠一眼看到了那篇誠友的稿子，她頓時臉色變了，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葉海棠問她。

「不談職業道德，就說情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另外，這不是你一時衝動吧？從方案一開始，你就打主意了吧？」葉海棠問。

「我…我…」韓玉珠支支吾吾半天，說了一句：「海棠姐，對不起！」

葉海棠看著她，很痛心也很不解地問：「你叫我一聲海棠姐，那我也要問問你，這幾年我對你怎樣？再怎麼也不至於被你這樣算計吧？人總要講點良心吧？韓玉珠！」

葉海棠嘆了一口氣道：「你也不用編瞎話了，誠友給你開了什麼條件？要不要我去跟誠友談談？」

「海棠姐，我不是故意的，」韓玉珠哀求她，「我，我是迫不得已…」

她見葉海棠不為所動，突然激動了起來：「我在營銷部也三年多了，難道不是兢兢業業？連著兩個考核季，我都沒有升職！」

「你看看行政部的黃安妮，進公司比我還晚，人家現在是經理了！」

「好，人家黃安妮有靠山，我不跟她比，那段小文呢？同樣是主管，為什麼這次考核季全部門唯一的一個A+就是她？」

「人往高處走，既然你不能幫我更進一步，那我自己抓住機會有什麼不對？」

葉海棠看著她，韓玉珠避開她的目光，聲音低了下去：「是，你是曾經幫過我，我這麼做有點對不起你，但是我這麼多年不也盡心儘力嗎？大家扯平了！」

「韓玉珠，你不敢看我，因為你說的話恐怕自己也不信吧？」葉海棠疲憊地按按太陽穴，「我讓你來只是確認一下是不是你做的，雖然有證據，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

「就這樣吧，你的辭職報告和請假條我都批准了，回頭會轉到人力資源部，你不用再來了，同事一場，我個人不追究你，已經是對你最大的善意了，你好自為之吧。」

韓玉珠怔住了，她囁嚅著想說什麼，葉海棠已打開門，營銷部不少人向這裡看過來，看到她時眼裡都是不加掩飾的氣憤和鄙夷，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小文進來說原來的稿件全部撤回了，備用的稿件已經全部發出去了。

葉海棠看著窗外，雨很大，還在下，她的心情並不像表面這樣平靜，被人背叛的怒火在她心中迅速點燃，同時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與沮喪。

今天這天氣真不適合約會啊，老天爺都來湊熱鬧。

她給衛驍打電話，「今天雨太大了，我們改時間吧！」

衛驍一下子聽出她聲音里的異常：「棠棠，你怎麼了？」

「沒事，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啊，先掛了。」葉海棠掛了電話。

這件事瞞不過去，必須馬上去跟艾總彙報。

葉海棠去艾總辦公室的時候，黃安妮正在裡面跟艾總說著什麼，艾總的神色也不大好。

見葉海棠進來，她笑著說：「哎呀，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陶川剛剛經過你部門，正好看到了韓玉珠。聽說她辭職了？這麼快啊？」

葉海棠沒心思理她，含含糊糊地應了，艾總揮揮手，黃安妮笑著出去了。

***

天色已經快黑了，暴雨還在下著。

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葉海棠在艾總辦公室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小文去看過兩回了，辦公室的門還緊閉著。

她不敢湊過去聽，問林娜，林娜沖她攤攤手：「老闆不讓人進去，我連水都不敢倒。」

小文回到辦公室，營銷部還有幾個人沒走，見她回來都圍了上來，小文搖搖頭：「大家先下班吧。我再等一會兒。」

快八點了，葉海棠終於回來了，她的臉色很不好。

她見到小文一愣，見小文擔憂地看著她，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事。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完。」

小文不肯走：「那我就在這陪你一會吧，太晚了，反正我回去也沒事。」

葉海棠看向窗外，天色已漆黑，遠處星星點點的路燈在暴雨的沖涮下顯得分外微弱，街道上空無一物，一眼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凄涼。

她頭痛欲裂。算了，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