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報復
誠友保險負責輿情監控的媒體專員陳喬,最近焦頭爛額。
最近半個月,關於誠友的投訴連續不斷,甚至連幾年前報道過的也被挖了出來。
保險公司哪有個個客戶都滿意的,以往也有大大小小的投訴,但是一般媒體會先跟他們通氣,然後採訪,有時還幫助調解,哪像最近莫名其妙地招呼都不打,先直接曝光了再說?
再怎麼說誠友跟媒體關係也不錯,每年各種贊助費廣告費也沒少砸。
為此陳喬最近沒少挨批。
今天一上班,陳喬又被企業傳播部經理萬安風叫過去罵了一通。
「你看看你看看!又是這個陳偉投訴案!這個案子還是三年前的,竟然也被翻了出來,我要是再信你說的這些都是偶然事件就有鬼了!」
萬安風焦燥地把桌上的一張報紙摔到陳喬面前。
「你也別怪我,我已經被老闆罵幾次了!」萬安風問陳喬:「從我們進入寧城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找人打聽過原因嗎?」
陳喬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解釋道:「剛開始有這類報道時我就關注了,也跟媒體溝通了,只以為是偶然現象,後來接二連三地出現我懷疑過是不是同行搗的鬼,或者得罪過哪家媒體,但是思來想去又不像。」
「同行沒這麼大能耐搞定這麼多家媒體,你看,報紙、電視、電台…還都不是小媒體;也不可能得罪哪家媒體,我一直很注意這點,再說就算得罪一家媒體也不可能讓這麼多媒體出面,反而應該有人趁勢跟我們交好才對。像現在這樣,天天這樣給我們曝光,卻又不知道誰做的,才是真的大問題。」
他也很焦慮,「這事真的很蹊蹺。」
兩人正說著,萬安風電腦上跳出一封郵件,是洛安分公司發來的,標題十分觸目驚心:「昨晚洛安電視台播出我司新聞,涉及三年前范世騙保一事,請總部速速處理!」
與此同時,萬安風桌上的電話也響了,江總要他和陳喬立刻去他辦公室。
兩人面面相覷。
誠友江總平時是個很和氣的人,現在他的眉毛擰起,臉上也沒有了一貫的笑容。
「最近這段時間,媒體報道不太正面啊!也很密集,有七八起了吧?平時一年的指標被你們提前完成了!」
「說說吧,怎麼回事?」他問萬安風。
萬安風不敢怠慢,趕緊把詳細情況說了一遍,把剛剛和陳喬的分析也說了一下。
江總恨鐵不成鋼地著著他們:「這麼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這就是得罪人了!不然這些平時寫篇文章都要跟別人不一樣的媒體,怎麼會不約而同盯著誠友一家?不會是為了廣告,不然他們早找上門了!」
「而且我聽你們說的這些報道,包括昨晚洛安電視台的,有新聞也有舊聞,但是都不約而同地圍繞誠信做文章,而且是一步步深入,口徑這麼統一,那就只能是有人授意了!」
「可是我們也找人打聽了,沒打聽出什麼消息。」
江總皺眉:「這麼說還沒找到辦法?要不要我親自去約這些媒體的領導吃個飯?或者給每家簽個廣告合同?」
萬安風不敢接話。
真這麼做的話,且不說這些媒體的領導會不會都給江總面子,就算真用錢砸,給多少廣告費才夠?
萬一別的本來沒參與的媒體都來摻和一腳,那就沒完沒了,要真這麼做的話,自己這個企業傳播部的經理也可以下崗了。
萬安風不是媒體出身,他任企業傳播部經理不到半年,也就做活動時在官面上跟媒體打過交道,私下裡深交並沒有。陳喬雖是媒體專員,但資歷太淺,也只是負責邀請記者來寫寫稿子,擅長的是活動策劃,並不了解媒體內部情況。
忽然,萬安風想到一個人。
「江總,銀保渠道前陣子不是才招了一個從瑞信過來的產品經理嗎?叫韓玉珠!您還記得嗎?」
「知道,那個新產品推廣方案就是她寫的,銀保的鄭總就是看了這個方案直接給她提拔成產品策劃經理的,本來是應聘主管的。」
「這個韓玉珠在進瑞信前本來是早報的記者,雖然她在瑞信主要負責市場策劃,但瑞信的葉海棠媒體人脈深厚,韓玉珠又一直跟著葉海棠,肯定也有不少關係!」萬安瀾肯定地說。
「這個圈子裡外分得很清,我們打聽不到的事,韓玉珠肯定能打聽到!到時候知道原因也好想辦法!」
韓玉珠還沒正式到誠友上班,雖然葉海棠已經批了她的辭職報告,但是雙方其實已經撕破臉,沒有什麼情份可言了。
按照常識,她提交辭職報告后要滿一個月才能辦離職手續去誠友,她還有點小聰明,知道如果這會兒她從瑞信離職后立即去誠友,等於明明白白告訴別人她跟瑞信翻臉了,萬一激怒了葉海棠真跟她翻臉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她保持了低調。
韓玉珠畢竟對葉海棠有愧意的,再加上到現在瑞信也沒有進一步追究她的意思,她心知葉海棠的態度起了重要作用。於是也便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免得給葉海棠添堵。
接到陳喬電話她吃了一驚,立刻上網搜索了誠友最近的新聞,果然鋪天蓋地的都是負面的。
她同意江總的分析,誠友的確是得罪人了。
好歹她也在媒體呆過一陣,了解這些手法,尤其是在葉海棠身邊三年,葉海棠經常跟她們一起分析各類新聞,就算她再不聰明,也能看出來這些報道雖然形式多樣,但口徑統一,最後的結論完全一致,這分明就是有人背後安排的,而且這人還十分囂張。
也是,有這麼大能量,囂張也是應該的。
韓玉珠開始打電話,出乎她的意料,她找的人沒有一個能說出原因,有的在打哈哈,有的還直接說她想多了,哪有什麼陰謀論,說最近不少媒體在做各行業的誠信報道,誠友只是恰好撞槍口上罷了。
聽的多了,韓玉珠也疑惑了。她打電話給陳喬,把打聽的情況說了,陳喬見她這麼說,也只能硬著頭皮再等等看。
然而這類消息還在以兩三天一次的頻率出現,這個現象連監管部門都注意到了。江總去開會時,保監局的熟人已經含蓄地提醒他要重視服務質量和媒體關係。
同行對他也有看法了,這幾次開會瑞信的艾總對他愛理不理的,打招呼都是皮笑肉不笑,讓他憋了一肚子火。
業務部門更急,已經有客戶找業務員要求退保了。
萬安風兩天內連續被江總罵了三次。
他實在沒辦法,也不指望韓玉珠能打聽出什麼了,直接找到一家寧城本地的公關公司文廣傳媒,開了價,請他們幫忙打聽。
能做公關公司的,都是在政府和媒體有各種各樣關係的,萬安風花了錢,三天不到文廣傳媒的報告就放在了他的桌上。
萬安風看完報告,臉色鐵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媽的!無妄之災原來是這麼來的!
公關公司在媒體內打聽消息駕輕就熟,文廣傳媒將事情還原了個八九不離十。
「所以是瑞信以為我們偷了他們的方案?」江總看著面前的報告,一臉地不可思議。
「是的。文廣傳媒的朱總說,現在不少媒體都知道了這件事。」萬安風說。
「南山新聞網插手也是因為瑞信?」
「很可能。聽說南山的衛總和瑞信的葉海棠關係一直很好。」
江總沒有懷疑這份報告真實性,媒體的內部關係這種公關公司是很熟悉的,既然調查出幕後是南山新聞網,那就不太可能有假。
不管是因為葉海棠和南山新聞網的一把手衛驍關係好,衛驍為葉海棠出頭;還是南山新聞網本身對誠友有什麼想法,總之,惹上這麼個龐然大物,如果不妥善解決,可以想見,誠友以後日子不好過。
「鄭總知道這件事嗎?華彩一生可是他們銀保的重點產品!」
萬安風趕緊答道:「我拿到報告就來找您了,鄭總那還沒說。」
江總壓著火氣:「給鄭總打電話,請他馬上來我辦公室。」。
他眼前閃過艾總愛搭不理的表情,冷笑著說:「我還納悶瑞信的艾總最近怎麼不愛理我呢,原來是我們理虧,偷了人家的東西!」
萬安風不敢接話。
鄭總正好沒有外出,很快就趕來了。
果然,他的表情跟江總剛看到報告時一樣不可思議。
「我們偷瑞信方案?不可能吧?我連他瑞信方案長什麼樣都沒有見過!」
「我們是不知道瑞信的方案長啥樣,但是有人見過,也能拿到。」江總與鄭總對視了一眼,鄭總馬上反應過來:「您是說新來的韓玉珠?」
他問萬安風:「有證據嗎?就算稿子一樣,為什麼不能是瑞信偷我們的?」
萬安風給他看報告上的複印件:「您看時間,這是瑞信媒體專員段小文發稿給媒體的郵件,時間在我們前兩天,我們的稿子是后出的。您再看這兩篇稿子,除了標題和產品名稱,其他都一模一樣。」
他又說:「文廣傳媒是業內老牌的公關公司,消息渠道多,他們打聽得很清楚,瑞信因為廣告費用要審批,他們想新聞和廣告一起發,所以打了招呼新聞稿等幾天再發,然後我們就搶發了篇一模一樣的稿子。」
「而且文廣還打聽到,不僅新聞稿,瑞信連廣告文案也都全部撤回去了,重新發了新的。」
萬安風一付說不出口的表情:「文廣已經證實了,我們現在發布的廣告內容,跟人家原來的也是一樣的。」
「所以文廣判斷,我們的整體推廣方案,跟瑞信最早的方案是一模一樣的。」他搖搖頭,嘆了口氣:「要真是這樣,這仇可結大了。」
「那也是瑞信和我們之間的事!南山新聞網怎麼會替瑞信出頭呢?瑞信怎麼可能指使得動他們?」鄭總還是不解。
萬安風只好又解釋了一遍:「文廣打聽到的,寧城新聞圈裡有點份量的都知道,南山的衛總跟瑞信的葉海棠關係特別好,這次瑞信的推廣方案就是葉海棠帶人做的。」
鄭總一臉懊悔:「唉,看走眼了!想不到韓玉珠膽子這麼大!她男朋友王寧是我們渠道的培訓講師,一個月前就跟我聯繫了,那時候她還沒辭職呢!」
「正好華彩人生要上市,我們渠道負責推廣的覺得總部的方案沒什麼新意,就想著乾脆讓她做個推廣方案,就當考試了,她也做了好幾天了,最後定稿我們都覺得不錯,就採用了。早知道直接用總部的方案就好了!這下還得罪了瑞信!」
江總問:「解鈴還須繫鈴人,現在有沒有什麼辦法聯繫上南山新聞網的衛總?」
萬安風驚訝地問:「為什麼不直接找瑞信啊?」
鄭總這回倒是反應過來了:「瑞信不會承認的,倒是如果搞定了南山新聞網,後續不會再繼續報道,瑞信就是不想罷休也沒辦法。」
萬安風明白了,「我這就去找人。要是趁此機會跟新聞網的領導搭上線,也算因禍得福。」
聯繫衛驍的事,萬安風還是委託了文廣傳媒的朱總幫忙。他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希望能通過朱總從中斡旋,跟衛驍見上一面。
說實話,萬安風是有點心虛的,別看朱總對他客客氣氣,心裡不知道怎麼看不起誠友呢。
什麼叫「在瑞信等待審批時,誠友通過某個渠道搞到了瑞信的方案並搶先發布」?就是在指著鼻子罵你呢,偷對手的方案放在哪個行業都為人不恥,報復你?活該!
朱總倒是痛快地答應了,誠友付錢還是挺爽快的,客戶的要求總要儘力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