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靜好

衛驍在瑞信樓下等葉海棠。

正是下班高峰，大廈下人流如織。高高大大的衛驍斜著兩條長腿，懶洋洋地靠在車上，襯衣的袖子鬆鬆地卷上去，露出結實的手臂，他本就俊美，這種慵懶的姿態更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葉海棠從大堂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

衛驍一看到她，懶洋洋的樣子立刻不見了，他大步走過去，攬過葉海棠的肩膀，一起向車子走去。

葉海棠有點不自在，事實上，自從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衛驍吻了她，兩人確定了關係之後，她一看到他就有一點手足無措。

她覺得自己像個患得患失的小女生。

她臉色有點紅，問他：「你怎麼來了？」

衛驍親昵地刮刮她的臉頰：「怎麼？看到我你不開心啊？」

葉海棠臉更紅了。這個傢伙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

身邊走過幾個瑞信的同事，沖葉海棠吹口哨。

衛驍笑著沖他們招手。

葉海棠很奇怪：「你認識啊？」

衛驍：「不認識！」

但是我能看出沖你來的哪些是善意啊！

鎖上車，衛驍細心地幫葉海棠系好安全帶，手指在她細膩的臉上蹭了幾下，忍不住，又摁住她親了一陣。

自從挑破關係后，衛驍恨不得長在葉海棠身上，不上班的時候兩人幾乎整天粘在一起，每天依依不捨地快凌晨才告別，然後一下班衛驍又會準時出現在葉海棠樓下。

有時晚飯後他們在長長的街道上牽著手散步，偶爾遇到極狹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的小路衛驍也不肯放手，一定要背著她過去；

有時他們在茶社相對而坐，安安靜靜地各自看書，工作，但是葉海棠每一次抬頭，都能發現衛驍正盯著她看，眼裡的熱烈讓她高興，又心慌。

葉海棠知道，自己心動了。

時隔六年，她又陷入了熱戀。

吃完飯，衛驍試探地對葉海棠說：「去我家喝茶？」

這是葉海棠第一次來衛驍家。

他們對待彼此都很珍重。但也正因為此，才要小心謹慎。

兩個熱戀中的成年男女，一方邀請另一方到自己的住所，即使發生點什麼，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衛驍不願意在葉海棠沒有確定心意之前，做進一步的事情。

水到渠成的事情，急什麼？等了這麼些年，他不在乎多等幾天。

衛驍的家位於紫金一號小區，離華創大廈不遠，就在市中心，鬧中取靜，不論從地段還是低容積率看，在寸土寸金的寧城，紫金一號都是絕版。

十幢七層的花園電梯洋房，一梯兩戶，五星級的物業公司，配套6萬平方的小公園，旁邊緊挨著中心商業區，小公園的地下還有一個大型綜合商超，配套中小學也都是本地名校，步行5分鐘。

三年前，紫金一號一期開盤一小時內全部賣光，中籤率10%，被稱為「寧城第一神盤」，轟動全市，開發商是央企下屬的地產公司，衛爸爸的學生正好是這家央企一個重要部門的負責人，衛驍這才能拿了一套。

小區人車分離，從汽車入口直入地下車庫后，他們坐電梯上了四樓。

衛驍的房子在四樓最東邊，不僅朝向好，也是小區里最好的地段，打開窗戶就是小花園，下樓走幾步就到了景觀公園，因此比同一層的其他房子總價貴出了三十萬。

雖然貴一點，但是坐在大陽台的落地玻璃窗前喝茶賞花看景，實在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房子是180多平米的三室兩廳，有兩個衛生間，還有一個衣帽間和一個小書房，雖然是單身漢的家，卻處處透著條理和整潔。

床上的被子是疊好的，書是整整齊齊放在書架上和書桌上的，地板沒什麼灰，電動窗帘上也沒有一點點臟。

唯一符合衛驍單身漢身份的，大概就是床上那一個枕頭和整潔不沾煙火的廚房吧。

「可不全是我的功勞，」衛驍笑：「有鐘點阿姨的，隔天來打掃，今天剛打掃過。」

他們還真是在喝茶。

衛驍的茶葉品種頗多，他自己愛喝普洱，割了一塊茶餅泡茶，怕葉海棠喝不慣，給她泡了清淡一點的白茶。

他們坐在陽台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下面。

小區環境不錯，晚飯後公園有不少人在散步，也有帶著孩子在小花園裡看花的。氣氛很輕鬆，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環境不錯吧？」衛驍問，「挺好的，比我那強一點。」葉海棠誠實地說。

「要不我們以後就住這？」衛驍接話，葉海棠一時沒反應過來。

衛驍過來拉起她，走到陽台落地玻璃前，一起向下看。

「我們結婚吧，結婚以後就住這兒吧，」他把她圈在懷裡，說話間呼出的熱氣刺得她脖子發癢。

衛驍把下巴在她頭髮和脖子上輕輕蹭著，他的身上有一種清爽乾燥的薰衣草的香氣，像是夾在書本中的淡淡的乾花的氣息，令人著迷。

「棠棠，在我心裡，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我想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

「晚上我們就這樣在陽台上喝喝茶聊聊天，也可以去小公園散步快走，要是以後有孩子了，我們就帶他們一起騎車，一起玩滑滑梯，一起看噴泉…」

衛驍聲音低柔，他說的每個字都像沾了蜜的糖一樣對葉海棠產生了致命的誘惑，葉海棠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喉結的振動，她的心跳很快。

衛驍雙臂收緊，側過頭開始輕柔地吻她，從她光潔的額頭，吻到鼻子下巴，再到白皙細膩的脖頸，最後流連在她的唇上，他吻得很深，很慢，好像她是一個易碎的珍寶，慢慢地吻得她喘不過氣。

葉海棠在他的吻中輕輕戰慄著。雙手緊緊抱住衛驍的腰，兩個人親密無比地貼在一起，沒有縫隙。

衛驍身體起了變化，葉海棠有點害羞緊張，又有點期盼興奮，她既想逃離，又不想逃離，衛驍緊緊抱著她，沒有一絲放手的意思，他的雙臂緊得恨不得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

是的，衛驍很想，就此把葉海棠嵌進自己身體里。或者說，就此把自己嵌進葉海棠的身體里。

一個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最好的告白，就是無時無刻都想擁有她，佔有她，從身到心，從肉體到靈魂，全都打上自己的烙印和標記。

情人之間的默契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足夠。

葉海棠明白衛驍的意思，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個推拒的動作就可以結束這場熱吻，停止後面可能發生的一切，但她不想。

她不是小女生，她是30歲的職場精英葉海棠，在她這個年齡，本不該衝動，然而她就是不想拒絕衛驍。

六年前的葉海棠可能會拒絕，那個清純可愛的姑娘，骨子裡傳統保守，沒有到結婚的那一步她都會猶豫，但是現在的葉海棠不會。

人世間充滿了太多的意外和不確定，她現在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

不是衝動，也不是不顧後果的放縱，只是因為深愛。

葉海棠愛衛驍。

六年來，衛驍一直小心翼翼愛她守護著她，又怎知她沒有對衛驍暗生情愫？

一天天的依賴與信任，一次次地留戀與不舍，直到挑破才發現，這個人已經在心底，難分難捨。

成年人的愛情，沒有嬌揉造作，既然想好了，要和衛驍一生一世，早一天晚一天沒有什麼分別。

她仰起頭，主動回應著衛驍。

「啪」的一聲，衛驍緊繃的弦斷了，彷彿有一團火從他身體內洶湧而出，燃燒起來，要將他點燃，燒得粉身碎骨。

天蒙蒙亮，衛驍從熟睡中醒來。

葉海棠還枕著他的手臂，在他的懷裡睡得正香，長發有些凌亂地散在他的手臂上。

衛驍在微弱的晨光下看著她，她的睡顏很安靜，抿著的嘴角有些熟悉的倔強，纖細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睡姿安穩，像個累極了的孩子。

昨夜她的確是累極了。

他就像一個永不饜足的債主，一遍又一遍地索取著，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嵌進骨頭裡，融化在自己身體里。

他親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膚，甚至腳趾，她的喘息和呻吟就是他戰鬥的號角，她就像一片隨波逐流的葉子，被他這片流水不斷引領著上行，顛簸，直至被拋到頂峰。

她的呻吟，她的哭泣，在他聽來都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六年，彷彿很長，長到他曾經做好了窮極一生的準備；又其實很短，短到今天一睜眼，發現過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衛驍深深地看著她，心頭一片柔軟。

愛上你之前，我心無牽挂，山長水遠，江湖逍遙；愛上你之後，江湖太遠，我只願在你身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每一個清晨給你做飯，每一個夜晚擁你共眠。只要有你，每一天，都是歲月靜好。

***

葉海棠直到一個多月以後才知道韓玉珠並沒有到誠友去，也知道了誠友連續多日被曝光是衛驍乾的。

他們現在正在馬爾地夫的水上屋度假，剛剛忙完幾個項目，葉海棠要給自己休年假，正好不久前她意外地中了獎，獎品就是這次的雙人旅程。

水上屋就是建造在瀉湖上的小別墅，清早掀開窗帘，有海風在臉頰掠過，風中帶著微微的咸濕味道，海浪的起伏拍打聲在耳邊清晰可聞，極目遠眺，海天一線，整個人彷彿被大海擁抱在懷裡，感覺非常奇妙。

葉海棠非常喜歡這裡，他們昨晚去海釣回來很晚，衛驍還在迷迷糊糊，她已經起來了。衛驍見她這麼喜歡就笑起來了，笑完了說好吧，萬安風會做人，誠友的事就徹底翻篇了吧，她這才知道怎麼回事。

她就說嘛，方案泄密后艾總一提到誠友就板個臉，怎麼前一陣誠友的江總還特地給艾總打電話，艾總接到電話臉色都好了很多。

而且前不久正逢誠友八周年慶典，還搞了個莫名其妙的「致敬同業」的抽獎，自己居然得了唯一的大獎。

葉海棠當時被邀請參加慶典已經很奇怪了，有感謝客戶的，感謝上級監管部門的，感謝員工的，誰見過感謝同行的呀，同行就是冤家，不私底下斗個你死我活就算好的了。

寧城當地的同業不管是出於禮貌還是好奇，幾乎都派人參加了，葉海棠運氣爆棚，竟然抽中了現場唯一的大獎，兩張馬爾地夫的七天游，往返機票，食宿全免。稅是誠友已經交過了的。

真是好大一張餡餅啊！從來就沒中過獎的她當時樂暈了，萬安風過來恭喜她，還特地跟她說，馬爾地夫最適合情侶游，一定要跟男朋友去啊。

回公司後葉海棠把中獎的事彙報給艾總，艾總也心情很好，說：「去吧去吧，帶上男朋友。」

「你這個人喲～」葉海棠輕輕戳了一下衛驍額頭，「幹嘛跟韓玉珠這種人一般見識！」

衛驍捉過她手指，作勢要咬，嘴裡含含糊糊地說：「我偏要跟她一般見識！誰讓她算計你！」

葉海棠失笑。這個傢伙現在越來越會撒嬌耍賴了，但是為什麼她這麼歡喜呢？

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衛驍輕輕拍拍她的臉：「傻了吧？有什麼不好的？這是他們欠你的！你的創意和稿子不值錢嗎？就被他們白白用了？更何況偷你稿子這事萬一曝光了，誠友不知道得損失多少呢！」

他有點擔憂地看著她：「棠棠，對傷害咱們的人，你不能太善良。」

「好了好了，老人家。」葉海棠挪瑜他：「沒人能欺負得了我。再說不還有你么？」

她吃吃地笑，手指在他的眉毛上划呀划呀：「我這上輩子拯救銀河系了吧？」

衛驍的眼睛發亮，翻身過來，一下把她拉倒在床上，正好壓在他的身上。

他吻她：「棠棠，上輩子拯救銀河系的人是我。」

湛藍的海水在房間地面的玻璃下涌動，魚兒在裡面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海水蜿延至遠方，與潔白的沙灘、耀眼的瀉湖以及高大蔥鬱的椰林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宛如一幅風景優美的油畫，更像是一次巨大的視覺盛宴，令人心醉。

他們緊緊糾纏在一起，在熱帶雨林的世外桃源中深深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