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九
王換對黑魁充滿了懷疑,在去鬼市的路上,他暗中觀察著黑魁,想繼續看看有沒有破綻。
這個黑魁似乎掩飾的非常好,一點點破綻都沒有。
「黑魁,還記得小時候咱們一起被困在山洞裡的事嗎?」王換晃了晃腦袋,想從口袋裡找一支煙抽,但剛才在鬼市看到黑魁時,他在地上翻滾了好一會兒,口袋裡的煙盒已經揉的不像樣子。
煙是抽不成了,但王換的腦子似乎比剛才又清醒了些。他覺得,一個人即便有羊大爺那樣的本事,可以把人喬裝的惟妙惟肖,可腦海中的記憶,卻是不會被替代的。
「你是說,我把你丟在山洞裡那件事?」黑魁背著老斷,聽到王換的話,他回頭笑了笑,說道:「你要去找路,我不敢去,最後你自己找路去了,我嚇的哭,最後歪打誤撞的竟找到了出路,我一個人落荒而逃。」
「是啊,時間過的很快,一晃差不多二十年過去了。」王換面上不露聲色,但腦袋卻在嗡嗡作響,黑魁說出來的往事,一絲不差。
王換髮現今天自己的腦子好像不太正常,他又開始懷疑,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如果面前這個黑魁是假的黑魁,那他絕不可能知道兩個人幼年時的往事。
然而,如果這個黑魁是真的,那麼吊在鬼市裡的那個黑魁,又會是誰?
他們趁著黎明前來到鬼市,鬼市黑燈瞎火,等跳過那道木柵欄,然後又走到板屋附近時,王換髮現,板屋門外那盞昏沉的燈,已經熄滅了。
昨夜下了一夜雨,天是陰沉的,沒有星月的光,王換放慢了腳步,帶著黑魁和老斷走過去。等到距離近了,他又發現,板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拆了,屋門外那個木架子也不見了。
木架子不見,架子上吊著的黑魁,自然也不翼而飛。
王換站在當場,又一次開始懷疑。他懷疑,自己的懷疑究竟是不是真的,吊著的黑魁一消失,他就什麼也說不清楚了。
「我們來鬼市做什麼?」黑魁背著老斷,扭頭望向王換:「現在鬼市已經落燈了,一個人都沒有。」
王換沒做聲,站在原地翻來覆去的想,儘管板屋外面的黑魁已經不見了,但王換仍然想把事情給搞個水落石出,哪怕只有一絲線索,他也不想放棄。
「昨晚鬼市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啊。」黑魁撓了撓頭:「什麼事都沒有。」
王換閉上眼睛晃了晃頭,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突然動了手,身形快的像一道閃電,唰的閃到了黑魁身前,伸手拽住了黑魁耳朵下面的臉皮。
王換用的力氣很大,黑魁絲毫沒有防備,齜牙咧嘴的交換。王換使勁扯了扯,但沒有發現黑魁臉上有什麼傳說中的人皮面具,他揪住的就是黑魁自己的臉皮,如果再用點力氣,黑魁的臉皮就要被撕掉了。
「算了吧。」老斷在背簍里喝了口酒,沖王換搖了搖頭。
王換明白老斷的意思,老斷擅長伏殺,眼睛自然很毒,他跟黑魁貼的這麼近,走了一路,如果黑魁有詐,老斷一定察覺的出。
王換鬆開了手,黑魁就捂著自己的臉亂叫喚。王換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他確實下了重手,黑魁的半張臉頓時腫了。
「你們倆......你們倆到底幹什麼......」黑魁很惱火,甩了背上的背簍,背簍落地之前,老斷輕飄飄的先落了下來,直到落地,手裡的酒瓶依然穩穩噹噹。
王換沒打算再隱瞞,如果這個黑魁是真的,那麼,就沒有隱瞞他的必要。
「走吧,回去。」王換拉了黑魁一把:「邊走邊說。」
王換把事情說了一遍,黑魁聽完之後,如在夢裡。因為他一直等到鬼市落燈了才收攤回家,回家最多睡了有半個時辰,王換跟著就回家了。這半個時辰裡面,鬼市能出這麼大的事?
「你的意思是,專門有個人,找了一個和我差不多的人,給弔死到板屋門外了?」黑魁撓著頭想了半天,只想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應該不會......」王換搖頭否決,他不相信有人會這麼無聊。但是搖頭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著,如果黑魁說的是錯的,那麼,正確的答案應該是什麼?
王換猜不出來,這個問題顯然能把人的腦袋給想炸。
三個人回到家,老斷又跳到桌子上躺著,黑魁和王換坐在屋檐下。王換取了一包煙打開,點了一支,一邊抽,一邊透過氤氳的煙霧,眯起了眼睛。
他想到了杜青衣,也想到了薛十三,按道理來講,這兩個人的嫌疑大一些。可他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來,對方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兩個人坐了很久,黑魁可能是困了,打了個哈欠站起身,說道:「你自己在這裡想吧,我要睡覺去了。」
「這件事和你有關係,你難道一點都不心慌?」
黑魁又摸了摸腦袋,說道:「有的事,明知道和我有關係,可我又能怎麼樣。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你說的這個事,太不靠譜了,我不信。」黑魁一邊搖頭,一邊朝屋裡走:「你一定是在做夢。」
黑魁一進屋,不多久就傳來了呼嚕呼嚕的鼾聲,王換無奈,連著抽了好幾支煙。他的腦袋一向是比較管用的,因為在西頭鬼市這樣的地方立足,只有拳頭也不行,苦田人都是憨頭,可還有個師爺在背地裡出謀劃策。
然而王換的腦子在這件事面前突然就沒有用了,他抽了這麼多煙,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到最後,王換真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這才無奈的回到自己的卧房。
可能是昨夜那場酒喝的有點傷神,王換一直睡到黃昏時分才睜開眼。每天的黃昏時分,也就是西頭鬼市快要上燈的時候,但今天依然在下雨,只不過沒有昨天下的大。
「今天還要去鬼市嗎?」黑魁端著鍋盔和豬頭肉,站在卧房門口說道:「昨天下雨,幾乎就沒有什麼生意。」
「去。」王換毫不遲疑的翻身爬起來,到水盆邊洗了洗臉,除非是有很特殊的情況,否則的話,王換不會偷懶。古行的生意,有很多需要碰運氣,天道酬勤,偶爾歇上一天,可能一筆大買賣就要與自己擦肩而過。
王換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收集黃金骨頭是個很費時又很費錢的事情,如果手頭沒有足夠的錢,就很有可能會失去收購黃金骨頭的機會。他不想,也不敢冒這個險。
王換帶著黑魁來到了鬼市,細雨瀝瀝,鬼市的人果然比昨天少了很多。他們兩個搭好了板屋,黑魁就跑到食坊那邊吃飯。
王換一個人坐在板屋裡面,雖然下著雨,可他還是打出了算卦的幌子。一支煙還沒有抽完,一個戴著斗笠的人,從鬼市的南邊走進來,沒過多久,就走到了王換的板屋前。
這個人望了望王換掛在外面的幌子,慢慢的踱步過來,問道:「有個叫王換的,在這裡嗎?」
「有事?」
「聽人說,他在找一種骨頭。」這人頂著斗笠,朝前湊了湊,說道:「和黃金一樣的骨頭。」
王換抬頭看看對方,這人大概有四十歲左右,很瘦的一張臉,臉上橫七豎八的好多傷疤。可以看得出,這個人命很硬,只臉上這些傷疤,有兩處是致命的傷,但這人還是活下來了。
「你有這樣的黃金骨頭?」王換根本不認識這個人,連見都沒有見過,他可以肯定,這人以前沒在鬼市露過面,是個很臉生的人。
如果是別的生意,遇到了這樣一個很臉生的人,王換可能會考慮,甚至會推諉一下。因為不摸對方的底細,生意就不好做。
然而,事關黃金骨頭,王換沒有別的選擇。他慢慢取下了嘴裡的煙頭,朝門外一丟,閃出一條路,讓戴斗笠的人進來。
王換直接把板屋的門給關上了,戴斗笠的人進來之後,屈著一條腿坐到小凳子上。直到這個時候,王換才看到這個人的腿有傷。
「我有塊黃金骨頭。」戴斗笠的人坐下來,沒有任何客套的說辭,開門見山:「只跟王換說話。」
「我就是。」
「我叫天九,你聽說過嗎?」
王換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又打量了眼前這個人一眼。
天九的名頭,王換肯定聽說過,不僅王換,經常混跡西頭鬼市的人,應該都聽說過,這是江湖裡很傳奇的一位奇人。
天九是個諢號,這個諢號來的挺有意思。據說天九之前是做馬匹生意的,做幾年生意,手裡有點閑錢,就跟人賭。他起起落落過三次,發過三次家,也敗過三次家。
三次敗家,都是輸的急眼,在牌九桌上跟人賭身家。說起來很巧合,這三次,他抓到的牌都是天九,但對手抓到的,卻偏偏要比他大一點。
天九這個諢號,由此而來。
最後一次賭錢敗家之後,天九索性丟下了做了十幾年的生意,三十多歲出道混江湖。
應該說,天九混江湖還算是成功的,但他只成功了一半兒,因為賭身家的厄運似乎一直尾隨著他,自從踏入江湖之後,天九前前後後又經歷了三起三落,一次比一次邪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