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叫宋珹

九月，陣陣涼風，斜風細雨。

江城四高，高三二班。

「報告～」

少女懶懶的聲音，打斷了教室講台上正憤慨激昂講課的男老師。

他放下正在疾馳筆書的粉筆，正眼打量著眼前的女生。

一頭高馬尾，上挑的眉眼給她增了些媚氣，鼻樑高挺，唇色微紅，樣貌屬實惹眼。

她腳上踩著黑色馬丁靴，白色校服前的扣子解了兩顆，顯得有些頹唐，有些魅惑。

或是為了與這懶慢的氣質統一，她的右眉尾端刮出幾道縱痕，帥氣畢露。

這樣一個女孩，散發著迷惑人的危險氣息，好像讓人不自覺被吸引但卻不敢靠近。

男老師收回目光，對少女抬了抬下巴，「你有事？」

唐袖唔了一聲：「老師你好，我叫唐袖。是上屆高三的，今年來這兒復讀。」

她說得還算禮貌，但態度始終給人漫不經心。

「行，進去找位置坐下吧。」

男老師沒有為難她，轉身繼續講課。

唐袖進了門，在講台前站定，微眯著眼掃視班裡的空位。

雖然講台上有老師在講課，但教室里已是一陣腥風血雨。

男孩子因唐袖艷麗的容貌和個性的穿著起鬨，女孩子則在竊竊私語著她的外貌，評判她的各種道德素質，以及猜測她的生活作風。

唐袖聽到了也不在乎，在她心裡，在場的都是還沒斷奶的小屁孩。

在各種窸窣的聲音中，唐袖看著教室里的空座，抬手一指，「那個位置有人嗎？」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眾人目光齊齊投了過去，但下一秒，又盡數收回。

那是宋珹的位置，宋珹是個學霸，是學校總成績排行第一的好學生。

拿過了國家級的競賽獎項，也得過世界級物理競賽的金牌，總之，他絕對是四高保送清華北大的第一人。

這些唐袖都不知道，她只是喜歡後排的位置。

見班裡沒人說話，她往前走了兩步，聲調升高：「我再問一遍，那個位置有沒有人？」

班裡靜悄悄的，老師也講不下去了，以為班裡同學孤立新同學，剛想幫她問一句。

一道冷冽的男聲響起：「那個位置有人。」

唐袖循聲轉頭，被眼前的男生驚了一下。

板寸、挺鼻、薄唇，瘦削的臉型。

很帥。

他還有著一雙桃花眼，但眼神有些冷漠，盯著人看的時候，流露出絲絲陰沉。

唐袖在外面也混了好久，身邊認識幾位哥，但她從沒見過這麼厭世的眼神，且是出於一個才上高三的學生。

被這眼神睇地心發顫，唐袖昂著下頜，故作高冷：「那是你的位置？」

「是。」男生淡淡吐出。

唐袖對他明媚一笑，聲線慵懶：「那兒有兩個空位，既然有你一個的位置，那我做你同桌好了。」

話音落地，唐袖拎著書包，姿態張揚地走了過去，果真坐在了他位置的裡面。

男生也沒再廢話，步伐昂闊地回到自己位置，連看都沒看那新同桌一眼。

唐袖是個顏狗，好不容易在班裡見了帥哥，她就想勾搭勾搭，染指染指。

「同學，吃棒棒糖嗎？草莓味的。」唐袖遞出自己的真知棒，側著眸子，目光肆意地欣賞他英俊的臉蛋。

男生回眸睇了一眼，目光帶著戾氣。

唐袖怯怯地收回手，小聲低喃：「我還有阿爾卑斯、綠箭、益達、炫邁、大白兔、旺仔、金絲猴、高粱飴、彩虹糖。吃么？」

男生眯眼，幅度極小地挑了下眉，自我消化了耳邊的聒噪，拿出一本書就低下頭看書。

唐袖見他興緻冷淡，她撇了撇嘴，撕開手中的真知棒包裝紙，一把把糖塞到了自己嘴裡。

真甜。

有的人真是不識貨。

……

她來報道時是早上九點，第二節課剛開始。

唐袖坐在最後一排，翻著新在學生處領回來的書。書很多，她卻不知道這節課是什麼課。

「同學，什麼課？」她低下頭，微微湊到同桌身邊。

男生看都沒看他，只是動了動唇：「數學。」

少年的聲音似是夏日午後的一劑涼飲，滴滴落在唐袖心尖兒，那明明是冰的，卻讓她感覺自己被燙到了。

唐袖罕見地臉上發燒，她想了很多撩人的詞，最後卻只能說出一句「謝謝」。

唐袖長得漂亮，這些年對她表白過的人不少。

唐袖，我喜歡你。

唐袖，自從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你。

……

諸如此類的表白，她全部當笑話聽。

一見鍾情這事兒，又俗又假。

但她也是今天才看清自己，她沒能逃脫世俗，她就是個徹頭徹尾貪戀美色的俗人。

唐袖坐在他旁邊，連枯燥難懂的數學課都變得美好了。她趴在桌子上，側臉拄著頭，小聲問：「你叫什麼啊？」

沒有回應。

唐袖也不是個慫貨，她直接舉起手，站了起來。

「老師打擾了，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她盡量讓自己的語言柔和禮貌。

老師以為她對剛剛講的課有疑問，淺笑著讓她提問。

唐袖五指併攏，綳直手掌，方向傾向一旁的男生，聲音清脆利索問：「老師，他叫什麼名字啊？我問他他不告訴我。」

眾人：「……」

老師尷尬地推了一下眼鏡框，嚴肅回答：「他叫宋珹，我們年級的第一名。」

唐袖自動忽視了第一名這三個字，嘴上默默低喃著他的名字。

下一秒，她又沒眼色地問：「哪個cheng？」

老師：「帝王的王，成功的成，組成了宋珹的珹。」

唐袖瞭然的點點頭，一副大徹大悟的表情，道：「這麼厲害，那看來宋珹同學前程似錦呀。」

老師淺淺一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唐袖只顧自己開心，全然不知因為她這一頓的示好，招惹了班上哪位看不慣她的女生。

她乖乖坐下，俯身靠著桌子，和他說悄悄話：「宋珹，你很難追嗎？我想試試。」

宋珹罕見地回過頭，拿著翻開的書鋪到她眼前，聲音散著涼意：「看得懂嗎？」

唐袖內心被極度的驚喜充斥，她起身，微微探過去，仔細扣著書上的字眼。

什麼函數圖像……導數……什麼……

她看不懂。

唐袖抬眸，對他下意識地搖頭。

宋珹拿回自己的書，唇角掀起一抹極淺的弧度，是諷刺。

下一秒，她就聽到屬於他的淡漠嗓音：「我比它們還難。」

它們，數學么？

唐袖從他手裡搶過那本書，支住胳膊，皺著眉頭開始認真研究他說的那道題。

大概看了三十秒，她投降了。

直起腰，把書放回他桌上，她昂起下頜，故作輕鬆：「我高考前受傷了，這些我都學過，只要複習幾天，我都會的。」

她不會，說這話時她也是心虛的。

宋珹把書合上，轉過頭第一次正眼看她，過了兩秒，淡淡吐出：「是么？」

唐袖細長綿密的睫毛輕輕顫動，隨後用力點頭。

呵。

宋珹表情玩味地歪了歪脖子，拔開鋼筆筆帽，行雲流水地在數學書上寫字。

蓋上筆帽，他把書推到唐袖桌上。

「送你了，去學吧。」

送給她了？？

唐袖喜不自禁地看著他，見他沒有開玩笑，她滿懷期待地翻開了書。

數學書第一頁，是他蒼勁有力的字體：宋珹。

寫的是他的名字。

宋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