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師生對弈話別離

第六章 師生對弈話別離

南山縣南城區郊外,私塾附近,朦朧的月色下,點綴著七八點星,清風徐徐,伴隨著點點毫無影響的細雨,田間傳來一兩聲蟬叫蛙鳴;一老者,一手拿著拂塵,一手拿著算命招牌,走過田埂,踏上小橋,似乎是一時興起,朗聲道: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過了小橋就是私塾門口,私塾裡面傳來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緊接著,私塾的門應著最後一句話音落地而開,只見一白鬍子老頭,這白鬍子老頭除了齊先生,還能有誰呢?他看到來人有些不屑地說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臭老道士呀!」

這話一出,瞬間讓人明白原來兩人認識,而且很熟悉,只是這關係好像並不怎麼對付。

老道士並沒有生氣,自顧自地繞開他進了私塾,在院中的涼亭桌椅上坐下,拿起酒壺往杯中一倒,喝了兩三杯,壺中已空,看著關了門轉身回來的齊先生,說道:「老齊,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這才兩口就沒了?一點都不講究。」

齊先生也沒好氣的說道:「我又沒叫你來,是你自己不請自來的。」又補充道:「而且我這是一百年的陳釀,我都沒怎麼捨得喝,你就······」

這齊先生一臉肉疼的樣子,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吹鬍子瞪眼地坐在老道士對面,心想見到這老道士來准沒好事,這不還在心疼他那一丁半點的一百年的陳釀呢;

老道士寬慰說道:「行了,老夥計,不就是一丁點酒嘛!不至於,不至於啊!」

齊先生本還想說點什麼,但覺得還是算了,就換句話說道:「你今天來找我做什麼?」

老道士方才正經了起來,說道:「老夥計,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要先走一步了。」

齊先生睜睜地看著老道士問道:「你告訴他了?」

老道士笑道:「算是,也不算是。」

齊先生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就問:「什麼叫算是也不算是?」

老道士說道:「你不是一直不想讓他在捲入其中嗎?想幫他改命嗎?可我也要完成我任務不是,我只是贈了他一卦,至於後面,能不能攔阻他,就看你的了。」又補充道:「至於他如何選擇,我還是相信命數天機已定,不是你我可以改變的。我勸你還是量力而行的好,省得在這惹下一身業障。」聽到這話,齊先生默不作聲,似乎是默認了。

只見,齊先生起身進了房間,拿出一壇酒。一臉不情願的放到老道士面前,說道:「喏,就剩這麼一點了,全給你了。」

齊先生這好不容易大方一回,顯然不平白無故的,這是為老道士送行。

老道士說道:「好了,好了,不就一壇酒嗎?日後回去,我多還你幾壇便是了。」

齊先生癟著嘴,顯然是肉疼,說道:「我倒不希望再見到你。」

老道士知道要是還能再見面,就不是在這了這麼簡單了,所以這齊老頭才這樣說。畢竟,他們的任務都不同,這齊老頭可以不完成,但這命數到了,就由不得他不完成了。老道士喝光了齊先生的酒,離開了私塾,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算死命,活閻王,一卦陰陽定生死,了卻塵緣安心去。今日之後,世間再無『算死命』。」

說完,老道士就消失在月色中。

次日,清晨,沈家衚衕附近的門口,圍了一群人,似乎是在看什麼熱鬧,還有幾個官府的人,仵作檢查了一翻,並沒有發現什麼致命的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這什麼原因就不好說了。

眾人猜測想來是透露了太多的天機,命數到了吧;原本提了兩壺酒想再來請教老道士的沈問丘,看到此情景,跟官差說這人既不是死於非命,就讓他埋了吧!官差覺得有人好心將他埋了,衙門又省了一筆安葬費,當然樂意至極。

此時,這荒野墳前,沈問丘將酒往墳前一撒,嘴中喃喃自語道:「本想讓先生為我解卦,卻不曾想今日再見,已是天人兩隔,昨日,見先生吃酒吃得如此歡喜,想來也是好酒之人,這兩瓶酒就當是為先生送行了吧!」要是「算死命」在這,肯定大罵沈問丘你個敗家子。

下午,私塾,案几上放著兩瓶好酒,一老一少對坐著,齊先生嘴中喃喃說道:

「狀元本是人間子,奈何多事遠黃門;

名落孫山皆看破,越女湖中遇紅顏;

紅顏已成孤寡人,使君憐憫結塵緣;

寄情山水豈非志,悠閑一年好時光;

妻子本非池中物,險些要了使君命;

刀劍從戎屠戮起,為禍蒼生非我意;

奈何天地不仁義,逆天改命初心變;

最是得意書生氣,滿目蒼痍佳人失;

不畏浮生得與失,最懼紅顏灼我心。」

少年說道:「先生,我得了此卦,不曾解開,算死命先生已然駕鶴西去。」

齊先生說道:「他就只說了這些,沒再說別的。」

沈問丘說道:「沒有別的了,不知道先生能否解開,學生愚鈍,只解開半卦。」

齊先生說道:「哦,說來聽聽。」

沈問丘說道:「這『狀元本是人間子,奈何多事遠黃門』意思就是我這次進京趕考本可以考到狀元光宗耀祖,但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反而失去了做官的機會。」

齊先生捋了捋他花白的鬍子,點頭道:「不錯,繼續。」

「『名落孫山皆看破,越女湖中遇紅顏』是說我根本就沒那麼在乎功名,而且還會在越女湖畔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紅顏已成孤寡人,使君憐憫結塵緣』是說我喜歡的這個人成了孤家寡人,我心生同情將她帶回家中甚至結了姻緣;『寄情山水豈非志,悠閑一年好時光』是說遊山玩水並未我真正的志向,白白浪費了一年的時光。」沈問丘有條不紊地分析道;

齊先生深以為然地點頭,說道:「沒錯,你繼續說下去。」

沈問丘說道:「先生,這後半卦,學生不太理解,為什麼說我的妻子不是一般人,又為什麼會差點要了我命,還有這後面的刀劍又和我一個書生有什麼關係,其他的就更不能理解了。」

齊先生說道:「你不理解也是正常,就是我也難說出一二來,畢竟,這玄學易術,不是你我能猜透的。」

沈問丘問道:「既然這卦解不出來,我要如何破解。」

齊先生說道:「這方法有二,一是避卦,既然『算死命』告訴你了,想來是想拉你一把,就如他說的『將死之人得一卦,靜待塵緣未了人』;二就是應卦了,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嗎?那就一步一步應了它,不就知曉了。」

沈問丘問道:「那學生要如何避卦?」

齊先生道:「放棄這次進京趕考的機會,卦象自然就破了。」

沈問丘當然知道放棄趕考就能避卦,但難免有些不甘心,同時也有些決然,道:「學生,今日是向先生辭行的。」這話的意思是就是自己不想放棄這次趕考的機會,因為要是放棄了就意味著要再等三年;

齊先生本來就不想讓他應卦,就勸說道:「你才十六歲,再等三年又有什麼關係,這命數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

沈問丘笑稱:「先生,相信命數?」

齊先生被他這樣一問,反倒愣住了,想起昨晚,自己也是這樣反駁老道士的事情,說道:「信,也不信。」

「既然如此,先生要如何留我,如何讓學生相信命數?」沈問丘接連問道;

齊先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勸慰,不著調地反問道:「那你如何讓我不相信命數天定,又如何讓我安心讓你上京都趕考。」

沈問丘說道:「既然你我都說服不了彼此,不如這樣,這圍棋之道是先生教我的,也不曾贏過先生,不如就立個賭約,如是我贏了,先生放我進京;如若我輸了,自當聽先生的如何?」

齊先生想了想,心中道,「看來這老道士也有失算的時候,今天,我就破了你的命數,看你日後還怎麼吹。」只見齊先生不露聲色地說道:「也好。」

沈問丘心中一喜道:「老頭,你上當了,當真以為我贏不了你,我就是不信這命數,我要應卦而破。」當然,這些話,他肯定不會說出來的。

簡單地案几上,一精緻的雙耳三足小鼎飄出一股淡淡地青煙,細細聞之,香味沁人,案上圍棋擺布已經漸入殘局,此時齊先生眉頭緊鎖,心想為什麼少年今日的下法如此冒進,似乎不做思量,難道他是決定要避卦了,故意認輸了嗎?自己的小心謹慎還有必要嗎?可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

本來沈問丘已經成了死局了,但一子下去,這棋又全活了;這齊先生愣住了,怎麼回事,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沈問丘道:「先生,不知道學生這樣破卦,怎麼樣?」

齊先生恍然大悟,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妙哉。我輸了,也許你是對的,就算有命數也有應劫而破的。」

兩人又談論了些治學治世的大學問,沈問丘方才向齊先生辭了行。

幾日後,沈家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門口一家人站著,沈夫人摸著眼淚說道:「這才回來多久又要離開。要不別去了,再等三年。」語氣中有些不舍,也有些幽怨;

沈問丘本想說些寬慰的話,卻聽沈發財說道:「婦道人家懂什麼,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怎麼能說不去就不去?」

沈夫人爭執道:「你懂什麼,兒行千里母擔憂,更何況聖人都說了,父母在不遠遊。」

沈發財沒多少文化,按照自己想法說了一些什麼:「大丈夫立於世應該怎麼樣怎麼樣的。」話語。

沈問丘見兩人爭執不休,心想「是我出遠門還是你們出遠門呀!行吧,你們才是真愛,我只是個意外,我走,行了吧!」一陣頭疼說道:「爹、娘,你們慢慢吵,我先走了。」

兩人還在爭執要不要進京趕考的問題,僕人福伯已經駕著馬車載著沈問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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