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江湖游(三十三)
查相府中這幾日格外熱鬧,拜訪的,慶賀的客人絡繹不絕,本來侍從便不多的相府被指使得團團轉。
靈春記不得自己是端了第幾次茶水,只覺得腳虛軟得像踩在棉花上,再拐過一處迴廊便到花廳,她實在是撐不住,便在迴廊邊上靠了靠。巧菱正端了茶點過來,見她神色蒼白,連忙將她手上的茶水接過:「歇一歇吧,從早上到下午,你還沒歇過呢,飯也沒怎麼吃吧。瞧你這臉白得可以。」
靈春勉強一笑:「不礙的,這府中的人手也不多,能做的便自己做了。」
巧菱仔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難得你這般想。我去送茶水,你先歇一歇。」說著,便向花廳走去,那邊,來恭賀的貴客們正圍著相爺說話。
靈春見她走了,擦了把冷汗,慢慢向花廳走去,與其讓自己無所事事,胡思亂想,還不如讓自己累一點,累到了極處,便什麼也用想。
花廳到了,從那雕蝙蝠雙花窗看去,隱約可以瞧見廳內的情形。查三少一身皂青色長袍,外罩天青色夾紗罩衣,清冷如竹,面上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正細細聽著面前幾個官員的恭維。
靈春看了一會,心頭澀澀的,他的笑完美無瑕,襯著他的俊顏,猶若神人,可是,她看著他的笑,只覺得如月籠紗,虛無縹緲。
他是不開心的,可是為什麼大家都看不出來呢?是他太會偽裝,還是大家都視若無睹呢?恐怕還是前者。
「那如此,到時候各位大人一定要來吃查某的喜酒才是啊!」查三少笑意深深,長袖微動,便執手送了幾位官員出去。
送完了客人,他慢慢踱到窗下,靜靜看著廳前的一株盛開的海棠。花色灼灼如雲霞。他看著,便深深嘆了口氣。
「相爺在煩惱什麼?」不知什麼時候,靈春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平靜直視著他:「相爺心裡不快活,到底為什麼?」
查三少看了她一眼,眼中微微閃過詫異,但並未斥責她的越矩,沉吟一會才淡淡笑道:「為什麼不快活,林老大統領的孫女能文能武,據說賢惠無比,老大統領的兒子戰死沙場,她以稚齡之身,挑起家中事務,又為了照顧老大統領,過了雙十年華而不嫁,這樣的女子,本相能娶回家,怎麼會不快活?」
他說完,又是淡淡一笑,拂袖而去:「本相累了,若有來客,便通通回了。」他漸漸走遠,一身冷色,越發顯得他身形瘦削。
靈春獃獃看著他走遠,才軟軟靠在花廳柱邊,他說的都是假話。可是,自己又是怎麼了?這樣貿然上前,大著膽子問了這樣莫名其妙的話。
心又一陣陣酸澀,連自己也不明白怎麼了。
「靈春,相爺呢?」巧菱走過來,張望著查相的影子:「相爺去哪了?門外有兩位侍郎大人前來賀喜。」
「相爺說,他累了,都回了。」靈春有氣無力地道。巧菱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忙上前扶著她:「你怎麼了?病了嗎?」
靈春看了她關切的面容,無力地點點頭。是的,她病了,而且病得實在是不輕。
……
凌玉坐在窗邊,看著那一輪的明月,又是幾日過去了。周生的狂熱已經漸漸平靜,每日瞧著他,總是覺得他陰冷的臉上也隱約有了喜色。看樣子他的「造反大計」進行得十分順利。
因為凌玉的乖順,周生已經不再給她用藥,只是再三威脅她不可妄想逃跑,順便又在院子四周加強守衛。
凌玉也出奇配合,白日只幫那啞婦做家務,跟前忙后的,甚至沒有一點怨言。倒是幾次啞婦擔憂地看著她,反而她勸慰她:「老媽媽不用擔心,他不會殺了我的,他還要讓我去當那驗證的活人呢。」
今夜有些悶熱,夜已經深了,天上的月亮也不知躲到了哪去,已經快到了夏日,只是這華地濕熱,倒似了炎炎夏夜。
她靠在窗前,並不開窗,似睡非睡。
「砰」一聲極輕微的響聲,她突然跳起,還未醒過神來,門「咔噠」地一聲,門閂被撥開,有個黑影闖了進來。
「帝姬,跟屬下走!」來人輕聲說道。凌玉心一驚,有些猶豫:「你們是誰?!」
「屬下是鷹衛,快走!」來人說完,不再浪費口舌,探手抓住她的胳膊。
「不——」她突然有些猶豫,手一抖,桌上的茶杯「砰」地落地。一聲脆響在黑夜中傳得十分遠。
她看見面巾后的那雙眼睛一閃而過的疑惑。突然門外有人暴喝一聲,刀劍交加聲密集起來。
來人探手抓住凌玉往門外就奔出。凌玉這才看清楚,周生已經和兩三個黑影纏鬥在一起。他招招狠厲,手起手落,皆是殺招,那黑影們也毫不含糊,一刀一式,刀刀致命。
周生眼見不對,忙清嘯一聲,不多時,不知藏身在何處的守衛紛紛躍入院中,黑影們頓感吃力。
凌玉被拖著往門外奔去。周生眼尖,見她要被劫走,咬牙揮劍,劍芒上綠光吞吐,竟將纏鬥在他身邊的兩個黑影逼開幾步。
「想要走!沒門!」他怒喝一聲,身形瞬間飄忽,曲手成鷹爪,向他抓去。
凌玉尖叫一聲,忙抱了頭,滾在一邊。卻沒想到周生這招只是虛晃,他中途改變方向,向凌玉肩頭抓去。
凌玉只覺得肩上一陣劇痛入骨,不由哎呦一聲,痛呼出聲。
「再不住手,我就將她殺了!」周生怒喝一聲,將凌玉橫在身前,另一隻手已經牢牢地扣住她的喉嚨。
幾個黑影頓時住手,面面相覷。
「你們走啊!」凌玉啞著嗓子喊:「他……不敢殺我的!回去告訴母妃……咳咳,我沒事!」
「你給我閉嘴!」周生恨不得將她毒啞,咬著牙怒道:「還不退下!」